“何须证据?”那士子梗着脖子道。“街头巷尾,早已传遍了!今科有舞弊之案,便是路人也是尽知!”
“若非舞弊,为何今科取中的,尽是南人?莫非我北人便全都不如南人么?”
“对!”“就是!”“今科考官俱是南人,此举,显然是考官刘三吾、白信蹈偏私南方人!”“我等本就要去御街上拦街鸣冤,科举乃国家抡才大典,怎能由这些南人放肆!”……
一时之间,各种各样的声音皆鼓噪起来。
科举没取中的人本就是大多数,北人们义愤填膺,没取中的南人们也大都默不作声。陈安为首的取中者们涨红着脖子大声辩解,可终究人数太少,声音竟被压了过去。
宋忠到得此时,已是明白了朱标所言的“科举流言”是什么。原来,竟是有人传言今科科举舞弊!
科举弊案,放到历朝历代皆是大事,更遑论新帝方才登基未久,这一科还是恩科……
这是要……捅破天啊!
宋忠额上已是渗出了汗水,双手亦是轻颤不止。
自己方一上任,竟接连遇到了这样的大案……
“这……这……”那蒋御史显然也是慌了手脚。他只是一个无根无底的小官,要不然也不会这般年纪,还只混到个巡城御史的衔职。
“宋大人,这……怎生是好?”无助之下,他只好像那位已经完全成为透明人的五城兵马司千户一样,将主导权交给宋忠。
“……你等久读诗书,竟为了此等捕风捉影之事,在此群聚殴斗?”宋忠脑中许多念头急闪而过,揣摩着朱标的用意。
这事情既然已经传到了陛下的耳中,陛下还吩咐了自己查明,很显然,是暂时还不想让此事扩大。虽说这流言看来已经流传甚广,但自己如今,断然不能承认此事涉及科举舞弊之案。
“如何就捕风捉影,这分明是……”
“寻隙滋事,致人受伤,这便是你们读书读出来的圣贤之道吗?再胡搅蛮缠,本官就以扰乱帝京之罪,将你们锁拿入狱!汝等的读书人冠带,还想不想要了?”宋忠喝道。
锦衣卫凶名赫赫,虽说还没有剥夺他们读书人身份的权力,但因为寻隙滋事的罪名入过诏狱,这名声也就全毁了。
此时的读书人们还没有练就后世故意挨庭杖求名的厚脸皮,见宋忠作色,他们也终于冷静下来了。
“多谢宋大人援手,陈安铭感五内……”陈安见状,朝宋忠拱手道。
“宋某可无意为你援手。”宋忠撇清关系道。“不过是职责所在,不能坐视这城中因此生乱。”
还不知事实究竟如何,陛下有何安排。他可不愿意和这陈安搅和在一起。
舞弊大案,谁沾谁死……要是被陛下以为自己有意偏袒陈安,自己岂有活路?
书生们很快就被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疏散,见没了热闹,围观的妓子百姓们便也都散开了去。然而,从这里听到的东西还是在暗地里流传了开来。
很快,关于科举舞弊之事,在京中就真正的人尽皆知。
那位蒋御史甚至在朝会之上,将此事禀奏朱标,彻底将科举舞弊之事拎上了台面。除他以外,还有十余名监察御史也将此事写成奏疏,弹劾恩科主考翰林学士刘三吾、王府纪善白信蹈徇私舞弊,只取南人,不取北人。
对于此案,朱标明面上着刘三吾、白信蹈几人上折自辨,暗地则里催促宋忠等锦衣卫,加紧寻找谣言由来。
宋忠不敢怠慢,每日里宿在锦衣卫衙门里,搜集各处信息,意图找到谣言的幕后黑手。
若能找到幕后黑手,对于锦衣卫来说,毫无疑问又是一桩泼天的功劳。而他也能凭此功劳,彻底坐稳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
然而,最后的结论,却令宋忠傻眼不已……只因为,这流言,竟没有什么幕后黑手,甚至没有什么确切的来源。
竟完全是落榜的南方士子们自发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