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确实应该做医生。”
江秋点头,“他们都这么说。”
现在有了任务,两个人找到一块能够搬起老年女性,暂时充当担架的厚实木板,然后想方设法在不触动伤口的情况下,把人搬了出去。
这是一个需要耗费力气的过程,也要小心不能把伤者摔在地上。工作对梁安而言相当轻松,只是他确实无法帮助江秋承担另一半重量。
不过,江秋蹙起的眉头应该也不是因为缺乏力道——他现在正在主动考虑着一些什么,根据多年来的理解,梁安能够辨明。
他们走到了之前船只停靠的沙滩附近,再往前一点甚至能看到游艇的踪影。只是这时候比起继续难以避免颠簸的行走在木板上折腾伤者,如果游艇能动,最好还是把船开过来。
于是,他们又一次等在了原地。
梁安抓紧时间问道:“你想说什么?”
但他没想到这次的答案。
“我的父亲。”江秋一如既往表情平和地开口,“我要杀死他。”
沉闷的惊雷响起,来自海平面的彼方高处。而梁安缓缓睁大了眼。
也就在这时,两个人用木板搬过来的老太太嘴里忽然发出呓语,好像是一副顽强到马上就要苏醒的模样。
对话被打断了。梁安向江秋讲述了自己听到的一切,看向他的眼睛。对这样一个杀人犯的人生故事,江秋没展现什么多余的表情波动,这也是意料中的结果。
现在,赵蔷的尸体逐渐冷却,不急于挪动手术刚完成昏厥的老太太。外面下着小雨,就算两个成年男性能够把人抬走,也不便在这时候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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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看着,梁安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或者‘这代表着什么?’——其他人一般会这么说,你可以选一个。”
一个人说完两个人的话,甚至还要提供备选方案……他可真是尽职尽责,妙到不能再妙的义务劳动乙方。
江秋开口:“为什么告诉我?”
他还略微做了一点改动。
“对一个连环杀人犯的心理有很多研究。其中有一个结论曾经引起过我的注意。”梁安稍稍偏头,“安全区理论。作为一名连环杀手,赵蔷的心里有一个安全区——这和她过去的一段具有重复性的经历相关。”
重复性两个字似乎直接引发了江秋能够完成的思考,这也恰恰是他最大的强项。江秋低头两秒,然后便极其坚决果断地开口,“医院。”
江秋的大脑简直像自带检索机制的计算机。梁安不是第一次这样想,嘴边还继续着他从容不迫的解答。
“赵蔷的两个父亲都死于医院。她的生父在她年幼时就已经过世,继父的死是激发她内心的标杆。前者更重要,但发挥作用的不是死亡前后,而是后续几年甚至十几年的进程。”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幻想几乎毫无印象的父亲形象是支撑赵蔷在王楚月的掌控下生活的心灵支柱。而在这种畸形的压力下,“生父”的形象愈发由想象占了主体——在赵蔷心中,自己不记得的父亲仿若生长了神明。
在这种情况下,赵蔷对医院的感情是一种复杂而怪异的心绪。
一方面,她为自己的父亲没有得到拯救而愤怒;另一方面,因为生父之死归因在了自己憎恨的母亲身上,她在回溯中又将作为场景的医院当做过去原本能够“拯救”父亲的场所。
这是一个非同凡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