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韩军明显有些问题,让杨翁子这种性格沉稳的人去,损失会降到最小。
西门则是被张机交给了苏角。
苏角虽没有杨端和那般沉稳,但作为斥候营都尉,心细如发,不会放过战场上的任何一点细节,张机相信苏角能妥善应对潜在的危机。
南门和东门是屠睢的偏师负责,屠睢将这两座城门交给了同样沉稳的任嚣和这些日子风头正盛的桓齮。
四面围城的秦军在战鼓和各级军官的号令下开始向着城头冲去,密密麻麻的秦军统一披着黑色的甲胄,颇有些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架势。
《孙子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无论是哪个时代,最残酷的战争莫过于攻城战,因为攻城时并没有太多的手段可以使用,只能蚁附而攻城。
是的,蚁附。
兵家的名将们以“蚁附”两个字形容攻城战,便是因为士兵们就像是像蚂蚁一样爬上去,然后又被敌人像捏死蚂蚁一样打了下来。
就算是孙武和吴起面对一座坚城,大多时候也无计可施,只能蚁附攻城。一如后世某位诸葛武侯北伐时,十万大军也被一座陈仓城所拦截,在采用诸多攻城器械配合的蚁附攻城下始终不得进,最终不得不罢兵。
秦军的士气很旺盛,攻城的士兵冲得很快,但却又没有超脱各自所在的伍、什、屯等建制,看似密密麻麻的秦军实际上也保持着一定的间隔,并不会造成韩军随便闭着眼睛射一箭都必定命中的情况。
这也是蚁附攻城时为数不多可以做些文章的地方,维持好间隔,以及士兵和攻城器械之间的距离,合理地分配每一波攻城时城下士兵和攻城器械的数量。
这一点,杨翁子、苏角、任嚣和桓齮都做得很好,虽然每个人对于士卒密度和数量以及器械的调配随着个人的用兵风格略有不同,但总体而言都没有任何问题。
如今,随着秦军和墨家的合作,攻城器械的制造成本也越发廉价,哪怕是出于谨慎没有全力攻城,众人也都在第一波攻城时调上来了三十余辆攻城云梯和轒辒。
轒辒,四轮車,排大木为之,上蒙以生牛皮,下可容十人,往来运土填堑,木石所不能伤。
当然,这些攻城云梯和轒辒的打造,还要感谢姬无夜。
秦军之所以能这么大手笔,也是因为从夜幕那里抄来的十余万金。
而看到自家主将调来了如此多的攻城云梯和轒辒,这些士卒们也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虽然勇猛好战,但谁又想躺在这片染血的土地上从此一觉不醒呢?
攻城云梯和轒辒越多,对于攻城的士卒来说也越安全。
负责指挥每一辆攻城云梯的,都至少是一名“五大夫”爵的低级军官,在一名“官大夫”爵的中级军官的催促下,将一桶桶泥水倒在了攻城云梯上。
秦国虽然发了笔横财,却也不至于豪横地将所有的攻城云梯和轒辒都用放火的生牛皮包裹,大多数依旧是采用随处可见的泥水覆盖攻城云梯和轒辒,仿佛被火箭与火油烧毁,也可以增加木板的防御力,减少强弓劲弩穿透木板的可能性。
随着愈发急促的战鼓声敲响,一辆辆已经涂抹了泥水的轒辒已然开始前行,作为战场上被集火的目标开始填补新郑城下被挖掘的沟堑。
新郑西门和南门外便是洧水,韩人挖凿沟堑引洧水围新郑,作为护城河,同时也是城内的水源储备。
在攻城战之前,张机早早便已经让辅兵和民夫们挖掘泥土砂石装入麻袋,秦军士卒只需要将一只只麻袋扔进护城河便可。
每扔一个下去,便有负责维持军纪和记录军功的士卒在后方盯着,为成功扔进一只麻袋的士卒记功。
不过片刻,战场上那一辆辆攻城云梯也在士卒们的推动下缓缓前行,站在攻城云梯上的弓弩手弯弓搭箭或是扣动弩机,为下方的袍泽们分担着部分压力。
而在攻城云梯的后方,还有一支弩兵方阵,在一支盾兵的掩护下不断地朝着城头射击。
杨翁子微微蹙眉,秦军的进展还算顺利,只是伤亡比起以往要大得多,但并没有阻拦住秦军前进的势头,但他隐隐有着一些不妙的感觉。
直到护城河被填堵,秦军开始发起对城头的进攻时,秦军才终于意识到这支韩军与以往的韩军有何不同。
谁曾见过韩军士卒在濒死之际,硬是拉着秦军士卒跌下城头同归于尽的?
谁曾见过韩军弓弩手身中十余箭,还要探出城墙,顶着箭雨和秦军士卒的兵刃支起身子,对着秦军士卒射出最后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