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30日,
夜色漆黑如墨,宽阔的火车站广场前,当天最后一班高铁的乘客们,拖着大包小件的行李,从出站口地下通道如潮水般涌至广场地表,随后又各奔东西、四散离去。
广场周围高耸的灯柱散发出的昏黄的灯光,给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色调。
火车站的大钟敲响12下,在人潮的末尾,走出来一位十七八岁的男生。他浅浅碎发、灵亮双眼、小麦色的皮肤略显粗糙,全然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细腻光滑,他青涩且带着几分疲惫,上身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T恤,下身一条轻薄运动裤,背着一个湖蓝色的旧背包,右手握着手机,时而瞅了瞅手机屏幕,时而眼眺八方,茫然打量着这座陌生的城市。
少年环顾四周,在广场尽头瞥见了排队待客的出租车队。他却犹豫了,嘴里嘟囔:“公交和地铁肯定已经停运,从这里打车到西郊柳林区,最起码得140块……”
再次东张西望,自言自语:“要不在附近找个地儿待到早上,再坐地铁?”
但闷热的暑气直到凌晨都没有消退,在站前广场上弥散出一股垃圾腐败的臭气,久久不散,实非过夜场所的好选择。
他犯难得眉毛鼻梁挤到一块儿,唯有印堂正中央的【穷】字闪闪发光,格外明显。
忽然间,在嘈杂的环境中,听见一个女声在高呼:“柳林财大、柳林财大,这边有车,这边有车!”
少年好似听到了天降救星的声音,不对,是好似听到了财神爷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清秀女孩——朴素短衫,披肩黑发,站在广场过道边的石墩上,双手举着一块长方形的彩光KT板。KT板上醒目地印着柳林财大的校名校徽,以及“欢迎新生”四个大字。
”这么晚了都有接新生的校车?还没报到我已经爱死我们学校了。”少年喜不自胜,小跑到女孩跟前。
“同学!我,我,我,我去柳林。“因为能省下一笔小钱钱,少年开心得说话都结巴了。
正在吆喝的女孩低头瞧了对方一眼,然后又举头看看已经散尽的旅客,略微失望。
她把KT板夹在腋下,从石墩上干净利落地跳到地面,同时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末班车居然就只捞到一个新生,真是晦气。“
“哈?”少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最后的一个词。
方才女孩在少年身畔跃然而下时,柔顺的头发随风微扬,撒出一抹若有若无、如露如雾的清香。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对少年说:“跟我来吧。”随即转身,大步流星,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少年赶紧跟上,倘若慢半步都可能跟丢。
女孩带着对方下到广场北侧的地下车库,边走边问:“你真是我们学校的大一新生?“
少年礼貌地回答道:“嗯。我叫漠北,大一,也是第一次来蜀都。”
女孩点点头,没有继续搭腔,领着这位名叫漠北的少年来到一辆脏兮兮、破破烂烂的白色七座面包车旁边,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漠北同学。”
漠北虽说初来乍到,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此车绝非官方车辆。
“同学,你确定这是学校的接驳车?”漠北这句话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感觉自己但凡有那么一丢丢相信这是接驳车,都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柳林财大虽说不上一流名校,但好歹是所重本,岂会用如此破车来接驳大一新生。
女孩眨眨眼:“是呀,这就是(诱骗新生去)学校的(非法)接驳车。”
漠北质问:“那为什么车身没有学校的logo?”
女孩翻了下白眼,从面包车后排座取出一张印着学校logo的写真纸,【啪】,贴在车身上:“咯,你要的logo。”
漠北也不绕弯子了:“你这摆明是黑车!”
初见女孩时,漠北觉得对方还有几分灵动秀气,但如今,女孩已凶相毕露:“漠北同学你色盲吗?这车明明是白色,哪是什么黑车。”
漠北正准备怼她,岂料对方朝他伸出手:“上车前先付车费180块,收工末班车便宜点儿,算你160,而且只有你一个乘客,尊贵专享哟。”
“160!”漠北差点唾沫星子喷对方一脸,“打车都不到150!你黑车宰客还能再明显点儿不?”
女孩淡然无所谓:“明码标价还说我宰客,真是狗咬何仙姑,不识美女心。”
“汪?”某只狗狗表示很无辜。
女孩做出一副吃亏样儿:“好好好,我也是财大的,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给你再打个8折,收你140,就当我亏本大甩卖好了。”
漠北眯眼瞅着对方:“160块的八折是128。”
女孩反倒觉得很委屈,摸着胸口,痛心疾首:“我好心好意,在这黑灯瞎火,既没有监控也没有保安,就算你被人打劫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停车库里,想要送你去学校报到,只收你血亏140!你居然不领情,还鸡蛋里挑骨头,莫不是想体验一把被打劫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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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咽了口口水,环顾四下无人,眼前又只有一个女骗子和黑车司机,情形貌似对自己很不利。听女骗子这话,颇有要就地变身,一道金光后转职成女抢匪的趋势。
突然之间,漠北的左肩膀被什么人用胳膊重重一搭。那人力道十足,险些让他没站稳。
漠北侧头,一个约莫比他高半个脑袋的青年痞里痞气、嬉皮笑脸出现在他的身边。
青年圆寸短发,衣着紧身无领黑色背心外加一条工装裤,从轮廓间可以看出一身的腱子肉,甚是紧致。他一只手搭住漠北,另一只手反手背着一个非常朴素的迷彩包,挺直而立,给人一种刚刑满释放出狱不到5秒的既视感。
“糟糕!难道是女骗子的同伙?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跳?”漠北心惊,脑补出一场自己被抢了钱财还被噶了腰子的法治频道狗血剧。
孰料那个痞里痞气的高个儿青年竟然没有半分威胁之意,冲着勾肩搭背的漠北挑了挑眉:“你是去柳林财大报到的?巧了,我也去那儿,我送你一程。”
“他们难道不是一伙儿的?!还是又来一个骗子?”漠北心里略惊。
漠北仰头望着这个笑盈盈却又透着一股子说不上来邪气的青年,他权衡利弊,在牙尖嘴利的女骗子和来路不明的男邪痞之间,出于视觉本能想要选择前者,一时间幻想也许女人噶他腰子的时候会温柔一点。
青年见对方发懵没回话,继续莞尔道:“我也是去报到的大一新生。”他指了指女孩,又指了指自己,“你跟她走,140,你跟我走,免费。”
一听见免费二字,漠北和女孩的眼睛都亮了。
漠北亮起的是希望之光,女孩儿则亮起了要吃人的色(sai)儿。
女孩双手叉腰,秒变母夜叉表情,对青年道:“喂喂喂!兄弟,咱们在道上混,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这只肥羊可是我先发现的,你半路跳出来截胡,难道没听过‘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吗?”
青年极具挑衅地对女孩挤了下眼皮,然后用自己搭着漠北肩膀的手,将其揽入自己胸膛几分,摆出不会把人交出来的态势:“我平生最瞧不起你们这些强买强卖的,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我没技术含量!?我沈清瑶叱咤【商界】十余载,只赚不亏。你居然说我没技术含量?”见煮熟的鸭子被人给带飞了,女孩在原地气得直跳脚,然并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