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琴也就当了八个小节的主角,然后就从谱面消失了,但是音乐上并不会让人觉得突然,一切都顺理成章的感觉,而此时乐曲也就过度了一个新阶段,多声部集体运作,有交响乐团的感觉了。作曲家在这儿并没搞出什么新鲜,反而会让同行第一时间想起佛莱芒乐派和勃艮第乐派,接着就是朝世俗音乐发展过度,作曲家的意图非常明显,这就进入文艺复兴时期了。
作为一个专业学院派作曲家,要模仿一下特定时期特定流派的风格不应该有很大难度,好在杨景行在这里用不长篇幅模仿或者致敬了诸多作曲家的路数,显示出了比较强的归纳融汇能力,应该不至于让人质疑天才江郎才尽了。
乐曲已经开始四分多钟了,比中世纪要丰满复杂一些的文艺复兴时期也眼看走到尽头了,在一个让人难以察觉的转折点,干坐了好久的琵琶组集体拨弦,但是琵琶的亮相没先前扬琴组那么清晰抓耳,在多组乐器中甚至显得有点无关紧要,大部分听众也不会惊喜意外了。
不过杨景行不敢得罪闺蜜的,所以没两个小节之后,琵琶就要凭借旋律和节奏脱颖而出了。喻昕婷肯定听得出琵琶是用《宁静》的素材在乐团中快速取得主角甚至主导地位,但是旋律音符虽然没怎么变,色彩却已经完全不是《宁静》了,琵琶的和声和弹奏的节奏都跟新世纪感觉的钢琴版《宁静》大相径庭。宁静了还怎么主导?所以这里的琵琶从一开始的不起眼很快就变得简直有了点《十面埋伏》的感觉,而且是四把一起,简直气势逼人。
可是琵琶的命运也跟扬琴一样,没风光一会就消失了,而且是陡然消失,简直有点突兀了。好在其他声部没受多少影响,成功进入了新的阶段。
台上放下手的王蕊轻松了,看了作曲家,笑了笑,然后还看了一下距离自己不远的何沛媛。何沛媛似乎一直在专注当听众,但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回看了王蕊,然后也终于关照了台下的男朋友短暂的一眼。
高明的同行应该能料想到,接下来乐曲就要进入巴洛克时期了。果不其然,作曲家继续表现自己的模仿归纳本事,在接下来的两三分钟时间里把佩里蒙特威尔第斯卡拉蒂维瓦尔第……当然少不了巴赫,都致敬了一遍。连立新也真是厉害了,似乎肢体语言的风格也在跟着作品意图在相应变化。
高明的同行肯定能想到,帮助音乐从巴洛克时期顺利过渡到古典主义时期的肯定又是民乐。这一次是二胡担当重任,在乐曲有致敬亨德尔嫌疑的一个铜管和打击乐大合唱的结尾处,四把二胡无缝连接,《一张照片》的变奏主题堪称经验亮相,当然了,音乐色彩也大不同于情歌了。连立新还是用心了,他显然对二胡的音色提出了细致紧密的要求,而且是在谱子没要求的情况下,这种音色表现显然比《二泉映月》的音色更适合作品,因为经验亮相后,二胡需要表现出来的是透着明艳的沉稳大气,连立新都把握得挺好。
跟扬琴和琵琶一样,二胡也没能明艳多久就用一种挺特色的有点类似《赛马》中马嘶声的撕裂感退场,但是要比马嘶声更长也更具情感色彩,算是个小动机了,这也算是作品第一乐章中表现最先锋的东西了,二胡组还是练得挺不错的。
进入古典主义时期,作品要表现要致敬的就太多了,所以篇幅稍微加长了一些,维也纳乐派的种种显著特点,不用同行,一般听众都能品出味道来。这一段也算是第一乐章的高潮吧,有点华丽辉煌的感觉了。
接下来只有一个选择了,三弦将带领乐曲从古典主义时期过度到浪漫主义时期。在还有七八小节自己就要动手的时候,何沛媛终于跟台下的作曲家结实地对视了,虽然只有两三秒钟,但是这姑娘的眼神和表情都很清楚地透漏着认真坚定,让无赖不得不收敛了贱笑。
三弦是在乐曲把挺贝多芬地强硬倔强淡化之后亮相的,《只有你知道是一首情歌》的素材几乎原封不动,素材特点加上乐器特点,三弦很好地表现出了不同于贝多芬的那种透着淡然美的坚韧。
三弦比前几件民乐器多了三四个小节,但是也长不到哪儿去,演奏上也没技术难度,不过何沛媛还是对着谱子弹的,弹完了第一乐章里自己的最后一个音符后,这姑娘继续看了一下乐谱,再抬眼就是直接看作曲家了。
杨景行笑得很灿烂的,似乎感染了女朋友,台上唯一的三弦女演奏家也轻轻浮现了一个笑容,然后就继续专注工作了。
乐曲进入浪漫主义时期了,作曲家开始发挥了,又展现了一点旋律暴发户的风采,在最后的两分钟时间里让整个管弦乐团把最开始的大提琴旋律玩出花来,最后再用大提琴的淡出结束了长达十三四分钟的第一乐章。
纵观整个第一乐章,作曲家似乎想概括西方音乐史又想让四件民族乐器给听众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看起来内容似乎会嘈杂,但事实上整个乐章的结构和内容是非常缜密而和谐的,这种缜密和谐不仅关乎学术,更关乎听众的感受。
《杨景行第二交响曲》的第一乐章除了配器上的特别,整体听起来对资深乐迷而言似乎并没有太多很新奇很闪光的点,但是一个乐章铺垫下来的意犹未尽能让听众对接下来的内容更具期待,更为听众的领会接受能力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乐章间歇,作曲家周围都没人跟他说句好话,大家都继续关注着台上,看着指挥和弹奏家们尽快翻乐谱调整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