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一刻,熔岩也改变了流向。
来自四面八方的黏稠而炽热的液体纷纷凌空而起,盘旋凝结成无数扭曲的绳索。熔岩之链层层叠叠地将火焰中的生灵缠绕、束缚,狠狠下沉,猝不及防的火焰鸟被拽着径直砸在了焦黑的泥土中。
黏腻的熔岩只能给它带来一点小麻烦,但神明奋力挣扎的动作却停顿了。火光中那双血色的眼眸张大,像是发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一般。
一滴水珠从年轻的族长眼中渗出,尚未落地便蒸发成了气雾。
数百年的同生共死在丹羽之神的脑海中刻下了许多无法磨灭的印记。比如——火焰的子民生性坚韧,乐观,无所畏惧。即使在战场上被自己的友人刀剑相向,他们也未曾落泪。
那缕朦胧的气雾下一秒也被火光所吞噬。族长鲜艳的阵羽织随着炽风狂舞,衣角几乎融化在了焰色中;而熔岩与烈火环绕着他,将赤色眼眸中涌动的愤怒映得无比耀眼。
“在自己应当守护的地方胡乱发泄怒火,这样子也算是守护神吗?”
狂舞的烈焰化作旋风,将两道身影尽数吞没其中。人类的指尖所碰触到的火星飞向恢弘的光幕,没入熔岩的绳索,刺进神明的羽毛——并终于打开了那条封闭五百年之久的无形通道。
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变得寂静无比,只有代言者的声音轰鸣着炸裂开来。
“——给我睁开眼睛看清楚你面前的世界啊!”
滚滚而来的火山碎屑流已经近在咫尺。灰黑的巨浪铺天盖地,裹挟着轰隆隆的巨响,逐渐衰弱的烈焰旋风显得那样无力。
然而,在火山碎屑流即将吞噬所有人之前,飓风平地而起。
气刃纠缠着火焰在空中起舞,红白交错的色彩构筑出一道坚不可摧的螺旋风壁。一切灰烬都被轻易扫除在外,蕴含冲击力的气流则令防壁愈加坚实——它愈旋愈快,烈火的龙卷最终直冲天际,烧尽了远空的阴云。
通过夜航员的高清摄像头,世界各地的人都清晰地看到,那一道过度耀眼的火龙卷拦腰摧毁了火山碎屑流,摇曳在天幕中久久不散。
许久,风暴平息。
象征愤怒的那层火焰外衣终于褪去,露出了其中生灵的真实模样。
鸟儿拥有优雅的流线状身形,羽毛是温暖的浅黄色。它熄灭了双翼燃烧的火焰,小心翼翼地围拢着早已陷入昏迷的族长。
红发的人们在焦黑的大地上横七竖八地趴作一团。大部分人还保有清醒的意识,此时正懵然地左看右看,一副不知身在何处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的模样。
破坏力极强的火山碎屑流没有伤到他们一分一毫。
鸟儿轻轻垂下头,半合上眼。一滴泪水从它的眼角溢出,滴落在地,碎裂成无数斑斓的光点。
初升的日轮从东方的天际线缓缓浮现,将晨光洒向饱受创伤的阿苏山。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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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夕,烈焰谷。
“哎哎哎东边又滚来一群小拳石,快来个人和我一起顶上!”
勇真一边扯着嗓子吼,一边不忘给自己的宝可梦下指令,一时间恨不得变成三个头的嘟嘟利。黑鲁加身先士卒地冲上前线,将滚动的小拳石们撞散。被他一嗓子吼来的援军也手忙脚乱,勉勉强强提供了一波火力支援,姑且没让小拳石正面糊脸。
自从阿苏山顶的方向亮起灼热火光,丹羽之神在夜空中现身后,山里的野生宝可梦便像吓破了胆子一般胡乱狂奔。其中大多数还只是四处逃窜,但也有陷入应激状态的宝可梦被激发了凶性见人就打,搞出好几场人仰马翻的混乱。
为了保护烈焰谷内居住的老人和幼子,以及他们刚刚建好的新家,几乎所有能够战斗的人都自发投入了烈焰谷包围战之中。
火山的方向断断续续地传来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几乎点燃天际线的火光,大地也在不停息地震动。流经谷底的河水变得无比湍急,岸边尚未建好的木屋被冲塌好几座,人们忙不迭地在河岸旁堆砌砂石,将水流阻挡在外。
留守者无暇顾及其他,只得在暗暗担心迎接火焰鸟的族人的同时,镇守在居住区外围防线,将发狂的野生宝可梦一一打退。整座烈焰谷弥漫着喊声与爆炸声,四溢的焦糊烟气几乎令人的嗅觉彻底麻痹。
勇真和阳羽都位于河畔的中心广场附近,正努力守护着重要的祭台——勇真倒是很想抓着失踪一天多的友人问个底朝天,可惜现在显然不是闲聊的时候。
镇守家园的战士们从零点刚过一直战斗到天空微亮,才终于隐约窥见了曙光。
混乱的兽潮逐渐稀疏,他们渐渐能够争取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棕发少年毫无形象地半跪在河堤旁,抱怨声都变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了好了,宝可梦少多了让我稍微停一会……这真是我打过的最刺激的一仗……”
阳羽收回几乎耗尽力气的火伊布,无奈地想要走上前扶起友人。
几小时的混战过后,不光是训练家,宝可梦们的体力也已经濒临极限。此时察觉到野生宝可梦数量减少,自从在风贼的地牢中醒来就没能好好休息的阳羽也终于能略微放松神经,几乎被全身各处涌来的疲惫感淹没。
而下一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地震发生了。
他们看到阿苏山的方向火光骤亮,仿佛山体崩塌一般的轰鸣声传遍整座岛屿。近几天已经被震出经验的火焰之民们轻车熟路地稳住身形,以防被震倒一地。
只是,与能够不断学习和成长的人类不同,无生命的死物只会在一次次摧残中变得越来越脆弱。仿佛终于到达了极限一般,河岸边临时砌起的堤坝轰然崩塌,湍急的水流席卷着碎石泥沙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