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南跌跌撞撞地将那熟睡过去的谢枳抱回房,放在她那张铺着厚厚褥子的小床上,烛影凌乱,青帐轻摇。
谢淮南坐在床榻边,看着那孩子紧蹙的细眉,心中苦闷不已。那女孩醉得像条死狗,此刻便睡在隔壁房间。
杀人剖珠,如此残忍之事,他从未想过。
她会不会疼,会不会死?
那双眼睛如花愁泣露,在寒光中闪着温暖的光。
公子,夜深了,您该歇息了。
阿春抱着被褥赤足走了进来,将被子铺在榻下。
阿秋抱着药炉走了进来,炉子上煨着药,散发出浓浓的药味儿。
把炉子搬离榻前,别薫着小姐。
是,公子。
阿秋将药炉放在门后帘下。
夜半,阿秋被惊醒,忙推了推睡在脚下的阿春。
阿春,醒醒。小姐又犯病了,真是烦死了,连个好觉也不让人睡。
阿春睡眼惺忪地爬起,揉着眼睛,走到床前,扶着那面色惨白冷涔涔地的谢枳,冷汗洇在她雪亮的额头。那女孩儿扶着胸口,咻咻地喘息着。
阿秋抱着煮药的药钵,慌慌张张地将浓郁的药汁倒在一只雪白透亮的玉碗里。
小姐,你快把药喝了。喝了药就好了。
阿秋将药端来,鲜红的烛光映在那漆黑的药汁中,透着古怪莫名的颜色和气息。
谢枳勉力地喝了一口微烫的药汁,干呕着,脸色紫青。她将那一口苦涩难以下咽的汤药,吐在天青白的缎面上。
小姐,你得喝药啊!你不喝药病怎么见好?
阿春面有戚色哀哀地劝着,怀中的女孩柔弱如一朵将败的春花,其实她从不曾开过。
你们都骗我,我知道,我这病是好不了了。
谁说的?
阿七推门而入,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长发逶迤在背。
阿七姑娘,你怎么醒了?小姐,她又犯病了。
阿春,你去烧一壶干净水来。阿秋,你拿盆和毛巾来。快去。
阿七扶着谢枳儿纤弱的腰身,接过阿春手中那只白玉无瑕的碗。
两个小丫头早方寸大乱,听得她如此吩咐,便慌里慌张地提灯出去。
阿七看着歪在她怀里的女孩满脸痛楚,端起碗闻了闻那药味,轻叹一声。将手指放入口中轻轻咬破滴了数滴鲜血在玉碗之中。鲜血溶化药中,只留下淡淡的不易觉察的味道。
喝了!喝了就好了。
谢枳抬起一张满是冷汗的脸,眼神迷离。
姐姐,我好难受。
姐姐知道,把药喝了。乖孩子。
谢枳扶住阿七手中的药碗,埋头将一碗浓深的药汁一口口喝尽,感受着那温暖的药液缓缓流入喉咙。那女孩儿微微睁开眼睛,望着夜色中那亲切美丽的脸庞,心中顿感安慰。
喝完药,好好睡一觉。
阿七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轻轻地为她盖上被子,确保她不会着凉。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温柔至极,带着她的细心和关爱。
阿七看着那女孩慢慢阖上眼睛,坐在榻前怔怔地看着自己手指上新鲜如花的伤口,沉沉地叹了口气。
作为平阳坞最合格的药人,她体内有数不尽的天材地宝珍奇异药,所以连断肠散那样的剧毒也未即刻要她小命。
曾经,她无比痛恨那人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痛恨自己明知身在牢笼却没有离开的勇气。
姑娘,你的手怎么啦?
阿春提着一壶热水,阿秋拎着一只铜盆手上搭着白色巾子进屋来。
没什么,不小心蹭伤了。谢小姐吃过药了。
她站起来,接过铜盆,拿过毛巾,将水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