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之人寂静无声。她便走上前去,掀帐一看,那人歪倒在被褥之上,惨烈兮兮。她站在帐前,长叹口气。费了十二分力气,将人放平在枕上,盖好被子,手不小心碰到他的脸,寒气砭骨。
“还说我病秧子呢!可不知谁是病秧子。”她看着手掌上刚刚长好的伤口,又叹口气,往怀里去掏那把春水。怀中空空如也,竟然不在。闭着眼睛咬破一根手指,忍着锥心之痛,将那浓稠的鲜血滴在桌上白瓷碗中,又舀了一碗粥,将那血化开。
世事无常,命运总是捉弄人。兜兜转转之后,竟然还是回到了她的老本行,她无奈地苦笑着。目光缓缓移到手掌上那道浅浅的伤口,心头一阵刺痛,凄然一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阿七端起那一碗海鲜粥,用勺子轻轻地搅动着,小心翼翼地将粥一点点喂到他的口中。“我不想欠你任何人情,你救了我,我只是在还你的恩情罢了。”他一点点将那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只片刻额上脸上身上便沁出层层薄汗。窗外,微风轻拂,带来丝丝沁凉。那微风中夹杂着淡淡的海咸味,船已驶入茫茫大海。
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头和脸上的汗水。他紧闭着双眼,那眉角粉色的疤痕宛如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刺入她的心间。那道狰狞的伤痕,是他阿娘刺下的,这得是多么狠心的娘,竟然对自己的孩子动用刀子。也许,天下的阿娘都是如此铁石心肠吧!她想起自己的阿娘,阿娘的脾性虽然温和,对她也从不打不骂,却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狠心地抛下了她。任由她流落在外,孤苦无依,四处漂泊。她默默地看着他,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滴在他手上。她回过神来,急忙擦去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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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汐!”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冷汗如瀑布。
“叶寒凉,你怎么样?”她将那湿湿的帕子攥紧在手里,将他扶起来。他身上的寒意已渐渐散去。“是否好点了?你身上没那么冰了。”她展颜一笑,“再喝一碗好不好?”快步走到桌前,将那汤钵中剩下的粥都装在碗里,指尖的伤口还未愈合,她闭着眼忍着疼将那一滴滴指尖血挤在粥碗里。
“你在做什么?”叶寒凉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诧,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掌。目光凉凉落在那雪亮的手指上,看着鲜血涓滴而下,心痛不已。
“你以为你是救苦救难观音大士?”他的声音冰冷如霜,从衣服上扯了根细布条将那手指包扎好,“以后,绝不要做这种蠢事了!”
“你这人好没良心,我救了你,你还凶我!”她一把甩开他,满心委屈,踢了脚边的椅子一脚,愤而离去。
楼船的甲板宽阔无垠,眼底下是一片无尽的海洋。她趴在船舷之上,看着头顶的天空湛蓝湛蓝如同一块水蓝色丝绸,海风拂在海面上,那一只只水鸟掠水而飞,飘逸而灵动。真是羡慕那些鸟儿啊,自由自在的,海阔天空任它驰骋。
“我要也是一只鸟儿,那就好了。想飞到哪去,便飞到哪去!”她捻着衣袖,喃喃自语。
“做鸟儿有什么好的,说死就死了。”一个声音清清亮亮地从身后传来,而那飞得更开心的鸟儿,啪地折断翅子跌落海中。那白衣少年爬上舷梯,慢慢走了过来,手中擎着一枝鲜艳的木棉花。
“你怎么乱杀生?”她气鼓鼓地看着来人,那玉壶春却笑吟吟地看着她。在他眼里,那些乱飞的鸟儿算什么生灵。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玉壶春摇着手中的红花,花瓣飘零,随风飘入海面。
“不关你的事。”她没好气地道,夺过他手里的木棉花,啪啪甩在船杆之上,花瓣飞零如雨落。
“好大的火气哎!”玉壶春看着那些在天上海面捕食的鸟儿,目光幽幽,“你那个心上人惹你生气。”
“放屁,谁说他是我的……”她愤愤地将那一根残枝扔下海里。她扁着嘴,皱着眉,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生气。
“还说没生气,把我的花都毁了。罢了罢了,我就发发善心,帮人帮到底!来,跟我走!我带你见个人。”玉壶春摇了摇头,叹着气,拉住她的手,带着她快步奔下了舷梯。
“去哪里?”阿七心中满是疑惑,紧紧跟在那玉壶春身后,穿过悠长的通道。七绕八拐,走了半天方进了一间昏暗的杂物舱。
“小心脚下。”玉壶春小心翼翼地将她护在身后。
满舱堆积如山的杂物,一些破旧的木箱和锈迹斑斑的工具。墙上挂着一盏风灯,灯光昏暗,阴恻恻的,将个船舱照得像鬼域一般。灯下半躺着一灰衣男子,嘴里塞着块烂布,麻绳缚体,灰头土脸地蜷着身子倒在那角落里。
“你把我带到这乌漆麻黑的地方来干嘛?就是为了见这个人?”阿七蹲在地上,看着那张脸,她吓了一大跳,这人……她却认得。那地上躺着的人,正是毫不客气将她扔进冰冷江底的阿寻。
“喂,你这死人!你也有今天!”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抬脚就往他身上狂踢了数下。那阿寻悠悠转醒,哎哎叫起来,“要死便杀,何必如此羞辱?”
“呀呀,你还蛮有骨气的嘛!”她下意识地往身上摸去,“拿来!”她冲那玉壶春伸出一只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