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阿奴愤然,正要与那人理论,阿七却一把拉住他,摇摇头。那人叽叽歪歪说着什么穷鬼还想坐船去钱塘,走掉了。
阿七忍着笑,看着他那一副垂头丧气乌鸡一般地黑着脸的样子。
“你还笑?你不生气么?船资涨了近十倍,我哪有那么多钱?”阿奴抱着头哀哀地道。
“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没钱,好在还有时间。”阿七浅浅地笑着,看着那忙忙碌碌的婆婆,“你去问问那婆婆,她在此地卖云吞,一天能赚几钱?”
“赚不了多少钱,累死累活,一天也不过一二两银子。”
“你问问婆婆,可否把她的摊子租给我们,五两银子一天。”阿七漫声道。
“你疯了不成?这小小的摊子赚不了二三两银子,你给她五两不是做赔本的生意么?”阿奴大为不解。
“我自有办法,你去跟她讲。”阿七坐在那桃树之下,桃瓣纷扬,零落成雨。
就这样,阿七以每日五两的租金租下那婆婆的摊子,那婆婆乐得合不拢嘴,这真是捡了大便宜了。婆婆照样卖她的云吞,只是匀了口锅给她,卖桃花汤饼,那满树的桃花,便是自然馈赠于她的食材。
桃花镇的桃花渡口,那戴着面纱、画着桃花花钿的美人儿,在摊前忙碌着,仅仅半天时间,这小小的摊位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无论男女老幼,都为这美人和她的美食而来。大家都想尝尝这传说中的桃花汤饼到底有何独特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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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美人儿手法娴熟地将那一朵朵粉嫩娇艳的桃花瓣放入锅中,熬制成浓郁的鲜花汤底。细腻雪白的面粉加檀香末和鲜花汤揉成团,用擀面杖摊成一张张铜钱厚薄的面饼,再用模具做成一片片桃花状的面片。煮汤饼的汤底是那婆婆煮云吞的老母鸡汤,每一片汤饼都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和桃花香,令人垂涎欲滴。
桃花镇以桃花闻名,人们摘桃花,插桃花,赏桃花,却从没有人以桃花为食。这位纤弱的姑娘却是仅此一家。越来越多的食客慕名而来,只为品尝她亲手做的桃花饼。但因她身体孱弱,这一天她只对外限额售卖三十碗,那些后面排队的人,只能懊恼自己没有赶早。
“姑娘,时间还早着呢,你这么早收摊,那少赚多少银钱啊!”那婆婆看着她坐在桃树下,在一块木牌上用毛笔写着什么。她桌边的碗里还有一碗桃花汤饼。
“明日加卖新的汤品。”牌子上写着“白玉珍珠羹”三字,底下写着“五两一碗”的小字。
“你疯了吧!五两银子一碗的羹汤怎么会有人要吃?”阿奴看着她写好的牌子,简直觉得这女人想钱想疯了。他沉沉叹了口气,离开玉壶春他身无分文,为了凑足路费,他把青霜剑都当掉了,也不过抵了二十两银子。给她治病买药,已花了不少,钱塘路遥,他日夜为她的病发愁,为船资发愁。他甚至一度想,要不做回老本行,金刀榜上一颗人头悬赏十至二十两银子,他可能要奔波百里昼伏夜出才可能割得那一颗人头,甚至可能命殒敌手。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是打死也不信会有人愿意为一口羹汤花费五两雪花花的银子。
“自然会有,明日你等着瞧。”阿七洒然一笑,将那沉甸甸的装了小半袋钱的布袋子塞在他怀里。“你去帮婆婆卖云吞,等婆婆收了摊去采买食材,你也去,把我要的食材买回来。”她趴在桃树下的桌上开始写她需要的食材,新鲜鸭肉,蕈菌,鸡蛋……写着写着,鲜红的鼻血嘀嗒流在纸上。她忙抬手擦掉。
“回去吧!回医馆去!你的药还落在医馆呢!”阿奴目光哀怜地看着那脸,她讪讪地笑着,他情愿她哭,也不要看她笑得那么难看。“你不要命了!”
她继续擦着淌下来的鼻血,“我真的没事,且死不了。”
“跟我回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路费,我来想办法,你,把病治好。”
“跟你回去?你以为你是谁!?”她狠狠一把甩开他,泪水不争气地淌下来,还有止不住的鼻血。他什么也不知道,他以为那老头能救她,如果能,以他回春堂的声誉及老头的医德他也不至于见死不救。游丝针,不是没得解,却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解。老头儿医术高明,功夫却不咋的!他不但救不了她,还对傅流云说那些话,叫他再三思量。她什么都听到了。他已经在她身上耗费不少内力了,他若真的听从了老头儿的劝说,“思量思量”,她也不怪他。傅影深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她又算得了什么?
她一把擦净那源源不断流下来的鼻血,将那写好的被血水模糊的纸条揉在手心里。
“好好好!很好……”阿奴站在树下,看着那不可理喻的女人!他气得牙根痒痒。他就不该管她!
她只是气恼自己,她若真的勇敢真的坚强,就该葬身海底,一了百了。她本不该对这人世有任何眷恋的。只是她还想着那人的笑靥,那人流云一样的身影,她还想着钱塘小院的烟雨江南,十里桃花的温馨烂漫。
趁我……还有点力气,凑足路费,回钱塘……
她仰头看那树上的桃花,钱塘的桃花,请等一等吧!她也许看不到那小院里的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