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是支离破碎的,无边的黑暗,无尽的寒冷,她横陈在幽深的湖底,死死揪住的手心也慢慢散去了最后的温暖,心口只余一点点星光一样黯淡的温度。湖水潋滟无波,微风拂面,那张红色的面纱在她眼前飘拂不定。凉凉的月色下,她看见了那双狐狸一样媚惑的眼睛,以及眼角一颗如相思豆一般红艳欲滴的胭脂痣。
“阿绾!!”她惊叫着坐起来,身上霞光般灿烂的红衣轻柔滑落,浑身……酸疼!烛台上的烛泪滴答滴答地淌下,烛光照着她凄清的身影,手臂清冷如霜。她看着自己衣衫不整凌乱不堪,头痛欲裂,想起昨夜梦中的缱绻缠绵……她怎么……疯了疯了,她真是疯了!她啪啪给了自己几巴掌,你清醒一点啊!不过是梦一场,这不是真的!
阿七慢慢地滑进被中,枕畔有他的气息。
他,去哪里了?
苍青色的晨光淡淡地照进圆窗来,摇落片片花影,天已大亮。
枕上飘拂着一根雪白的银丝,细长,柔软,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泽。
白头发?这是她的头发?
阿七拈着那根长发,猛地坐了起来,拉长在指间,慢慢将那发丝缠绕在指腹数圈。这,不是她的头发。心中茫然若失,拿起那件红衣,缓慢地穿在身上,衣服很合身。她掀开被子,又忙掩上,心口如鹿撞,脸色绯红娇羞。白色的床罩上一点红梅,昨夜的疯狂如疾风骤雨抽打着她的身和心。原来那不是梦。昨夜,他们确实坦诚相待,唇齿间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她摸着柔软如花瓣的朱唇,回味着昨夜种种,心口怦然如鼓擂。她靠在床头,捂着胸口,闭着眼睛,慢慢平复内心的躁动。不痛了,心口那阵隐隐的疼痛荡然无存。她慢慢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案边,拿起案上那面铜镜,揽镜自照,镜中女子一脸明媚,额间一点朱红,更衬得她肌肤似雪。
这是什么?
她轻轻抚着自己的额头,心下疑虑如陈渣泛起。转身环视着偌大的房间,空空如也,只有她一人。
小主,
“傅流云……”她轻声唤道,无人应答,“少主……”还是无有任何回应。
“阿绾。”她在心中默默呼唤道。
推开门,慢慢走了出去。晨光如许,照着她光洁的脚,下了长廊,进了那院中,青草如茵,一架秋千立在墙边,在晨风中,轻轻摇晃。秋千不远处是一棵桃树,纷扬的桃花如雪飘下。她无数次在梦中梦到的场景,一架秋千,满树桃花。和钱塘江畔老家小院一模一样的景致。她慢慢坐了上去,轻轻地晃荡着。原来,她说过的话,他都记得。她曾说过,要是院子里有一架秋千就好了。他只微微一笑。家主是个古板守礼之人,他是绝不会允许平阳坞出现这样轻佻之物的。她慢慢地晃荡着,越荡越高,长发飞舞,广袖飘拂。秋千荡到最高处时,她望见院墙外的景致,是一条清澈如练的江。
“你在此做什么?”一个扎着双鬟的丫头,一身碧衣地走了过来,双手拢在袖中,脸色阴沉若水。
“早……”阿七慢慢地定住身体,停了下来。
“你可看到少主?他去哪了?”碧衣女子正是小昭,此刻,那一双漂亮的杏眼,正满是醋意地瞪着她。
“我……我不知晓……”她轻声道,像个做错事了的孩子。
“你不知道?!”小昭将音调提高了八度,“你不知道谁知道?”她快步上前,一把将那一袭红衣的阿七从秋千架上揪了下来,那满腔的怒火与恨意恨不能将面前的女子焚毁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