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早早地睡去了，也有些喜欢干净的年轻人到小河里去洗澡，

田壮她不去，小河里虽然放满了江水养鱼，她还是怀疑小河里的水质。她相信李志强说的话，被污染后的小河河底污泥是不会彻底地被清除干净的，还需要很长时间的沉淀过程。因此她每次洗澡都用自家的清水。

今晚她洗完身子后对女儿李倩说：“盼盼，早点儿歇着吧，累了一天了。”

李倩说：“妈妈，你歇着吧，我不累，熬夜习惯了，不到下半夜是睡不着觉的，我再学习一会儿。”

其实她根本没有心思学习，她在想心上人，她坐在学习桌前，准备给志文写信，许久，她不知道从何处下笔，在曲志文上学的那些日子，她除了想念就是想念！

田壮一觉睡醒，见女儿仍呆坐在那里，关心地说：“盼盼，别学了，睡觉吧，

李倩说：“妈妈，你先睡吧，我不困，她终于下笔了。”

思念中的志文：你好！

本该高考后马上给你写信，但是心情总是静不下来，不知道写什么，因为，高考成绩自己心里很清楚，恐怕让你失望了。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回想高考前那些日子，你对我的付出让我永生难忘。想到爷爷奶奶在家期盼着我高考的佳音，想到爸爸妈妈和姑姑他们在考场外等我，陪着我。

我怕亲人们期待着我的回答，害怕他们的问话和目光，更怕看到爸爸留下来的口水。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心爱的老师你，更对不起你这么多年对我付出的心血！

现在考生们都在期待着发表成绩，而我很怕那天的到来，真的害怕那天的到来。因为我不知道怎样面对那一天的到来，所以我每天都在陪着爸爸妈妈去放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被污染的小河经过改造变成了养鱼塘。但是每当经过那片芦苇塘时，我就会想起我那遭遇不幸的可怜的姐姐。我渴望着的大学是个梦！但是梦很快就要醒了，我不知如何面对生活。我是多么希望你在我的身边，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才能让我勇敢地去面对眼前的一切，走向生活，我们的相爱是在昨天，我们的今天也许因为学历而分离，但愿我们的明天为各自的未来而祝福吧，

写给我昨天最心爱着的志文

6月。13日

深夜思念你的倩倩。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在稿纸上，她悄悄地擦了去，面对茫茫的黑夜，她跑向无际的大草原，呼喊着，她终于跑不动了，扑倒在青草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这是她第三次这样痛苦地哭，第一次是姐姐遭遇不幸，是因为她不懂事而毁了姐姐。第二次是姐姐出嫁那天。这次也许是因为学历的差别而失去最亲最心爱的恋人。那样她会怎样面对人生？温柔的草儿亲吻着她，犹如她同曲志文热恋时，曲志文第一次亲吻她时，那样的甜蜜，热烈、激情，她自语：“亲爱的心上人啊，我是那么爱你，也时刻离不开你，然而，我们的差距太大了，我真的好怕失去你，那样我不知道能否活下去。

李志强和田壮都还没有入睡，这是他们多年来的习惯。只要孩子们学习写作业，他们都是默默地等着，哪怕是劳累了一天也是这样，也在等候着孩子们入睡，他们才能安心入睡。

他们见李倩出去了，以为她去方便，但是好长时间没有见她回来，他们急了，一起去找他，他们惊呼着“盼盼”，但夜很黑，他们走进了大草原，很远才听到盼盼叫妈妈的声音，

田壮扑向她：“我的好女儿，你吓着妈妈了。”

李志强不安地看着她：“盼盼，你这是咋了？大半夜地跑出来干啥？他流下了眼泪，他知道女儿心里的苦。”

李倩哇一声哭了：“妈妈，爸爸，也许我让你们失望了，从考场出来，我怕你们为我着急上火，我没有说实话，考大学怕是没希望了。”

田壮说：“盼盼，咱不哭，不上火，今年考不上大学，来年再考的。家里人都希望你能考上大学，为咱们屯儿争光，为咱老李家争光。可话又说回来，考大学是很难的，实在考不上也会有出路的。你爸爸说得对，要有心理准备，不能因为考不上大学而委屈了自己。”

李倩擦干了眼泪：“妈妈，爸爸你们放心吧，我早有思想准备，要不是曲老师那样鼓励帮助我，我早就没有信心读书了，明天我到姐姐家去看姐姐。”

田壮说：“去吧，在你姐那块儿待一段儿时间，散散心，好好地陪陪你姐，她也不容易，一个人在那儿怪可怜的。”

回到家里，李倩又把写给曲志文的信重读了一遍，虽然心里很难过，但是没有流下眼泪，她在想这封信是发还是不发？

苟厂长最近卖了一批垃圾猪和地沟油，赚了不少钱，村长贾树林是他的保护伞，他懂得怎样回报他，

今天是星期日，他开着小车约贾树林进城了，贾树林说：“苟厂长，听说你泡妞，找到老铁了，跟她们还讲什么铁不铁的，勤换才有情绪。对了，今天还是去老地方，我看上次陪你的那位漂亮小姐挺有性感的，叫……叫什么来着？

贾树林：“看你这记性，酒还没喝多呢，都记不清个数儿了。”

我记得清楚，叫兰花，不知是蓝天的蓝还是兰花的兰，不过我想应该是君子兰花儿的那个兰，因为君子兰不常开，

苟旺笑了，你的智商非一般常人可比，把她比作君子兰花儿挺有深意的，好花儿不常开，开了最显眼，他们笑的开心极了，很快他们来到了《《玫瑰OK厅》》，

苟厂长对老板说：“把那个叫兰花儿的小姐叫来陪我们董事长，

老板见回头客儿来了，高兴地说：“好吧，请你们稍等，很快那位叫兰花儿的小姐进来，就坐在了贾树林的身边，

苟厂长说：“你们先聊，我去选小姐，说着他推门出去了。贾树林见兰花的表情不太高兴，若是往日见到他，早就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了。”

贾树林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兰花，今天怎么不开心，有啥难处？

她伤心地叹了口气：“没有难处，能在这里混吗？你是知道的，我出生在农村，家里很穷，我妈身体不好，平时干不了农活儿，我哥成家出去过了。最近我爸病了，很重，住不起医院，只能靠我解决，靠我来这里陪客人赏点儿小费给我爸治病，

说着，她流下了眼泪，贾树林的心软了，他见不得女人流泪，特别是见不得眼前这位漂亮的小女人流泪，他从钱包儿里取出苟厂长给他的一捆百元大票，拿去吧，给你爸看病，兰花吓得直往后退，那怎么行，我知道你们都是苟厂长付小费的，

贾树林说：“让你拿着就拿着，他付给你小费，你照收，兰花流着眼泪要给他跪下，贾树林忙扶起她，别想太多了，陪我喝杯酒吧，

兰花说：“贾董事长，我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才好，这么多的钱，我们那里好几年也挣不来的收入啊，他们边喝酒边聊着。”

贾树林说：“你家离城里很远吗？”

是的，近百公里的路，我每次进城都是坐公交车，有时候陪客人晚了赶不上公交车，只能睡在这沙发上，她含情看着贾树林：“对不起，贾董事长，今天我早点儿回家，明天就用这笔钱让我爸住院治病，过几天我再来陪你，

贾树林被他的孝心感动了，你学开车吧，

她瞪了大眼睛说：“我学开车做什么呀？哪来的车，连吃饭还发愁呢？想开车？做梦吧。”

贾树林说：“让你学你就学，下次见面，我把学费给你交了。”

这时苟厂长回来了，喘着粗气，

贾树林：“咋了，让狗撵了？”

苟旺说：“可不是咋的，比狗撵还厉害，这小母老虎折腾我一身汗，他看着兰花儿，你们还干靠着，房间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贾树林说：“兰花有急事儿要办，咱们先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在回来的路上，苟旺说：“老哥，你今天怎么了？好像不开心。”

贾树林说：“我对她挺同情的，不知道为什么。”

苟旺点了点头，说有同情心就更好和她相处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更有情调，贾树林没有回答他，只是觉得兰花那修长的身材，迷人的面庞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了，

李烁见到李倩第一句话就说：“妹妹，高考考得怎么样，姐姐忙，离不开，应该陪着你。”

李倩说：“姐姐，平时我的学习成绩你是知道的，考大学，我的答卷儿只能说还可以，我已经尽力了，我觉得报考大学分数线还不够，我现在的思想压力很大，很怕失去爱情，她难过得流下了眼泪。”

李烁说：“妹妹，不要胡思乱想，怕什么失去爱情，这和爱情能有什么关系呢？我明白了，曲老师是大学生，你怕你们之间有差别，你想多了。真正的爱情是没有任何理由受到别的影响的，对于爱情的理解，曲老师比我们能正确地对待。你不要给自己施加压力，对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他们好吧。”

李倩说：“都好，都很想你，他们都劝我来看你，在这儿来陪你几天。”

那好，多陪姐姐几天，姐姐的心情也不好，不知为什么，现在想写点儿东西，啥也写不出来，

姐姐，你已经很有收获了，《大草原的女儿》在报刊发表后，在读者当中的反应很好，我的同学都等着看呢，

李烁说：“所以姐姐很为难呢，不能就这样停下来，见姐姐那焦急的样子。”

李倩说：“姐姐记得曲老师再给我们上语文课的时候说过，在创作写不下去的时候，不要急着硬写，要放松下来，体验生活。写作如同农民种地一样，不到收割庄稼的时候硬收割，庄稼的颗粒一定不成熟不饱满。”

李烁笑了，好妹妹，谢谢你的提醒，曲老师说得对，我现在需要放松，深入生活，创作的路还长着呢，她小声地对李倩说：“妹妹，姐姐现在有难事了，姐姐又怀孕了啊，

李倩惊叫着一声，那不超生了吗？一对儿夫妻，一对儿孩儿，超生是要罚款的，

是啊，我现在也拿不定主意，你给姐姐说是生还是不生？

李倩说：“那他们的意思呢？”

李烁说：“都让我生，生小三，都盼着小三是个女孩儿，特别是婆婆，非要我生不可，她不在乎罚款，她说了，罚款都是小鬼子一句话的事儿。”

李倩摇头：“瞎吹，那是国家规定的政策，他算啥？国家的政策他能修改？”

李烁说：“我婆婆说了，在小鬼子那儿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我想生就生吧，不能因为那几块钱就不顾我肚子里的小生命了。”

姐姐往后在这方面可要注意了，对了，姐姐，我到镇邮局去邮封信，很快就回来，说着，李倩就骑着自行车去了，说来也巧，她刚出村口，迎面开来了一辆崭新的奔驰轿车，

在她很近的面前停了下来，她也停了下来，心里想，这是谁呢？把车停到我面前。

这时贾超从车里下来，

李倩：“你好，是来看你姐姐的吧？对了，你高考的成绩一定考得不错吧？

李倩向他摆了摆手：“贾老师，谢谢你的关心，考得不是很理想，我的学习成绩你是知道的。”

他笑着，应该没有问题，祝你好运，考上理想的大学，他个子不高，面相很像他爸爸小鬼子贾树林：“但是从他的身上还看不出他爸爸那鬼笑来。

他笑着对李倩说：“我真的希望你能考上大学，为咱们农民争光。”

李倩笑着：“为咱们农民争光，你已经不属于农民了。你看你有高档车，城里有楼房，光荣的人民教师前途无量啊！对呀，你家在城里，还有公司，江边儿办农场，你快当老板了，不该当教师，不是说家有两斗粮，不当孩子王吗？”

贾超对她那些讽刺的话并没有生气，而是和颜悦色的说：“不瞒李倩，我喜欢当教师，喜欢和学生们生活在一起，有朝气。”

李倩点头，觉得他说得很诚实，你这次下乡是休假吗？

贾超说：“是的，今天星期日，每周日我都回来看我妈妈，没办法，城里有楼房，我妈就是不搬到城里去住，说城里闹得慌，没有乡下清静。”

李倩笑着：“把老人家接到城里，适应一段儿时间就好了，你忙吧，贾老师，我走了，说着她说了声再见，就骑着自行车上路了。”

贾超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