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他为什么要让你成为检察官,为什么假惺惺的要帮助你?为了赎罪?”
安喜延嘲笑着,冷冰冰的话语和态度,仿佛是在亲手撕开林巍那伪装出的人皮。
“是控制欲!是占有欲!他不爱你,他只是想要你永远成为他的一个玩偶,爱他,被他所控,并且”
安喜延垂下眼帘:“继续被他利用。”
千信雨举起手,手里的录音器只剩下沙沙作响的声音,但过了一会,竟然开始循环播放那段对话,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按下暂停播放键,戛然而止的林巍的声音,仿佛在这一瞬间也抽空了她肺里的空气。
他怎么能?
在这一刻,竟然有些天旋地转。
他对自己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自己却一次次再替他寻找原因,接受他的建议成为检察官,接过他递来的橄榄枝给他偿还亏欠的机会,这个过程,却是她也在不断地说服着自己。
说服自己什么?
说服自己,告诉自己当初和林巍遭遇的一切不是他冰冷的骗局,而是的的确确的,在那个噩梦一般的日子里,她是林巍的慰藉,而林巍也真心实意的爱着她.
她告诉自己,林巍给她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亏欠,也只有这样,才证明林巍的确爱过她,毕竟,如果只是利用,又何来的愧疚之心和弥补之心?
千信雨一遍遍告诉自己,只是不合适——错过了最适合两个人在一起的时机而已。
但现在,一切犹如幻梦,如同她有些腿软的扶着桌子的瞬间,掉落的水杯,在落到地面的一刹那,碎了满地。
安喜延只是默不作声的左右看看,而后大大咧咧的蹲下身去,安静的捡起碎片,丢进垃圾桶。
直到她将地面的玻璃碎渣丢进垃圾桶,千信雨才后知后觉的回神,找到扫帚,将碎片扫净。
她深呼吸着,尽管这并不能让此刻眩晕到缺氧的大脑舒缓几分。
“所以呢,你来到这,就是为了给我展示这个?”
千信雨露出不屑冷笑:“想用我来对付他?既然你很清楚他手眼通天,就没想过,你来这里找我的事儿,也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当然~他可是不少检察官的衣食父母呢,别说是我来找你,只要但凡和我有关系的人往他身边的任何事物上靠近半点,就会有软骨头的家伙凑过去婀娜奉承,在他脚下摇尾乞怜。”
安喜延嘲讽的笑道:“你这两年都在研修院,大概只知道他在商业上的手段吧?
我要和你说实话——这家伙,真的,真的是个天才。”
她顿了顿,用一种玩味的语气,将让千信雨有些不敢置信的事实全盘托出。
“人人都只知道,他是个奇迹般的天才,短短几年,他手头的业务就已经膨胀到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
一兆七千三百亿!”
安喜延突然停步扭头,加重语气,说出的这串数字,让千信雨下意识的看向她的眼睛,看到的,只有安喜延无比严肃的面容。
“这仅仅是我们估算下的,他所拥有的财富,暗地里的资产?呵,就连他的小情人,名下的资产恐怕都过千亿了,她老婆?汉城集团的股份可还都属于她呢。”
安喜延眯着眼看着千信雨,一字一顿道:“你敢相信吗?仅仅是总统上任到如今的这几年,他的资产就几乎每年要翻两倍,所有的投资几乎全部正确,所有商业选择几乎都踩在了快车道上。”
千信雨强装镇定,冰冷道:“他商业上的成功人尽皆知,市长都为他颁发年度十大青年企业家,报纸上还出现他和谷歌那样的大公司共同投资的新闻呢
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让我嫉妒他身边人的待遇?”
“不不不,我是为了告诉你,这一切商业上的成就,与他在这几年快速膨胀的力量相比,不值一提!”
安喜延的话让千信雨心脏一跳,双眼浮现一丝愕然。
而安喜延却冷冷的与她对视着,说道:“他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太明白,力量的含义了——或许是那狗日的韩强植给他的言传身教,让他明白,只有钱只是一头待宰的羔羊,只有用钱换取真正值得掌握的力量,才能成为王!”
千信雨不否认,并且发出一声嗤笑:“成为王?很有他的风格。”
“你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安喜延拍了拍千信雨,搬来椅子坐下。
“在我的办公室谈?”千信雨看了看左右,已然是有了和她更进一步聊天的想法。
“我甚至不敢在我的办公室谈和林巍有关的事。”而安喜延的话,却让千信雨大吃一惊。
她觉得安喜延有些夸张,可当安喜延面无表情的凝视她时,她这才有些恍惚的意识到,安喜延没开玩笑。
“在他搞掉韩强植之前,如今的宋明辉检察长和强力部的部长崔忠式就是他的好朋友。
而在搞掉韩强植之后,新任部长高东浩就十分识相的投入了胜利者的怀抱。”
安喜延严肃的说着,手里轻轻敲击着桌案,看着千信雨,认真道:“你知道他们联合意味着什么吗?”
千信雨下意识摇头。
安喜延便将他们这几年的所作所为说的清清楚楚,彻底撕下了林巍看似光彩的遮羞布。
“在这两年里,检察系统一共有三十二名检察官或因为内部调查被送进监狱,或是主动辞职离开检察系统。
我只抓了八个。
剩下的二十六个里,只有三个是正常退休。”
安喜延说到这里,一摊手,露出冰冷笑容:“你说,剩下的人,为什么,会离开检查系统呢?”
“顺带一提,这里头可没有天真不懂事的普通小检查,所有人,高级检察官往上。”
安喜延的话让千信雨不由的出声道:“若他们真只手遮天到了这一步,上头难道会坐视不管吗?总统不是一直在抓着检察系统的毛病吗?”
“上头?”
安喜延发出一声无奈的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道:“任何不和他们的心意的人,任何想要调查林巍,想要阻碍他们派系的人,都会被毫不留情的碾过去。
要不然,臣服,加入派系,成为其中的一份子,一起荣华富贵。
要不然,管住嘴巴,当好中立的看客,明哲保身。
要不然.”
安喜延冷笑着:“林巍会让报纸上出现他们幽会情人的花边新闻!
强力部的崔忠式会替他一切不正当的手段擦屁股。
战略部的高东浩会将一切国会议员的黑料、企业家的丑闻、乃至检察官自己人的犯罪事实捏在手里,任他们鱼肉!
一旦事情走到最后,还有检察官咬着牙不肯低头,誓要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
金门的幽灵就会跑到他们家里,给他们的亲人床头送上一捧白花。”
安喜延发出嘲讽笑声:“哈!现在你懂了吗?金钱?林巍这几年始终在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不断地在真正的权利的土地下,扎根,发芽!
有多少国会议员得到了他赞助的承诺?
有多少检察官得到了升职的保证?
他的律师所现在联合起来,能凑出半个南韩的律法界!”
千信雨起初是震惊,随后却是狐疑。
她不是傻子。
她很清楚,如果林巍真能在这两年悄悄摸摸达到如今的实力,那就轮不到安喜延对她说这番话——总统、或者更高处的人,怎么可能允许一个无冕之王悄然诞生在这儿?
按照安喜延的说法,林巍都能竞选总统了!
此刻被安喜延的话语一惊,千信雨反倒出乎意料的冷静下来,她斟酌片刻,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但却并未直言,等待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