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想不起来了,便从案发当夜跟踪管家的开始重新讲起,这次谢主簿没有再打断他了。
紫河,“奴跟踪管家未遂,被郎君安排,去请了王郎君入府一起享用鳆鱼酒宴。奴是在王家门口遇到他的,他当时带着妻女,准备去农庄过夜。王郎君听奴说了来意,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带着妻女,跟着奴一起走了。郎君见王郎君带了妻女一起过来,十分诧异,不过他立刻就让奴去请夫人和小娘子过来作陪。”
“夫人和小娘子过来后,和王家夫人与小娘子一起喝了几盏酒,那会儿,奴在跟前侍候,所以看得很清楚,夫人并不喜欢王家小娘子的闹腾,幸好郎君当和事佬,从中调和,还让奴去叫厨房准备王小娘子喜欢的肉羹。只是,没想到,奴去了厨房却遇到管家和厨师,还在吵架,只不过换了地点,从墙角换到了厨房内,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起冲突。奴原本想上前调解,但是,蓝溪跑来找奴,说小娘子被王小娘子惹哭了,现在喊着要吃凌云街道的王婆的紫苏馄饨,这王婆馄饨摊就是王郎君娘亲支的摊子,奴在蓝溪的催促下,只能无奈离开了。但是,那会儿夜色已晚,王婆馄饨早就收摊了,奴怕回去不好交差,就去酒楼买,找了三四家酒楼,才终于买到了一碗紫苏馄饨。好不容易赶回到黎家门口,却遇到王郎君怒气冲冲地带着妻女要离开,奴跑得急,和王郎君撞了肩膀,奴手中的紫苏馄饨全撒了,奴冲撞了王郎君,生怕被王郎君告状,立刻就跪下道歉,只是王郎君十分生气,完全没搭理奴,直接就走了。奴当时很害怕,一边担心王郎君去跟郎君告状,一边害怕小娘子吃不到紫苏馄饨怪罪奴。”
他仔细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发现,有些细节想不清了,忘了自己是先去厨房还是先去花厅,他没有纠结太久,直接将自己想得起来的,先说出来。
“奴回到酒宴所在的花厅,却只见郎君一个人在喝闷酒,夫人和小娘子都离开了。奴心想,大概是因为和王郎君的妻女处得不愉快吧。奴见郎君喝太多,吐了一地,便劝郎君少喝点,就是这时候,管家进来,让奴去找厨师,叫厨师煮解酒汤,奴没有多想,立刻就去厨房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厨师没有在厨房,奴找了一圈,实在没找到。”
他说到这里皱起眉头,十分纠结,“因为,奴听说黎厨师和蓝溪保持着那种关系,所以,奴本以为黎厨师大概又和蓝溪在一起吧,奴也不好去他们房里打扰他们。但,奴又担心让郎君等太久,怪罪下来,到时候,讨不了好的肯定是奴,毕竟管家和黎厨师,都是府内的老人了。于是,奴就准备亲自动手煮解酒汤,奴才刚开了火,管家跑过来,让奴先去照顾郎君,奴当时觉得不对劲,就安排其他仆从去找医馆找大夫,当时,被管家拦下来了,管家说他要去。”
谢主簿让他仔细说清楚案发时,黎珠宝商发作的细节。
紫河光回忆当时的情景,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当时,奴回到酒宴上,就见郎君已经躺在地上了,已经神志不清了,他好像要说什么,但是,他喘气声太大了,而且说的话含在嘴里,又太小声,奴听不清楚,只听到连个字‘错了错了’,奴心想着,郎君大概是在为刚刚的事情烦恼,奴还没想好怎么劝慰他,就见郎君干呕了几下,然后就断气了。这,这,前后,才不到一刻钟,奴十分害怕,就去找了蓝溪,告知她这件事,让她去找夫人来主持大局,却没想到,只等到蓝溪带来夫人和小娘子都身亡的消息。”
谢主簿听完他的供词,陷入了沉思,很显然,从这些供词上来看,这个紫河表面上是死者黎珠宝商的心腹仆从,但,实际上,死者黎珠宝商更加信任管家,而管家一直将紫河耍得团团转。
从信任值上来看,死者黎珠宝商信任管家,管家信任蓝溪,蓝溪与黎厨师是情人。
管家招供的时候,可半点也没有提到王郎君一家子。
假如,这个死者黎珠宝商一心寻死,想食毒自杀,那他喊王郎君一起用鳆鱼酒宴,就值得深思了,简直就是自己不想活了,还要拉个垫背的。
谢主簿立刻就安排衙役,前往凌云街,去找王郎君过来协助调查。
而他,则提审了蓝溪。
这个蓝溪的供词,和第一版的差不多,不过,这次她将自己与黎厨师、管家的关系如实相告。
原来蓝溪是管家私生女,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她才能得到机会,在老祖宗死后,被调到夫人身边侍候,她名义上服侍夫人,实则是监视,她会每日记录夫人的言行,交给郎君。
特别是夫人回娘家时,她会注意观察更多,记录更多。
审讯完蓝溪后,又审讯了黎厨师,黎厨师还是依旧指认凶手必定是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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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厨师表示,管家威逼利诱,跟他要走了鳆鱼毒,虽然他没有看到郎君他们的尸体,但是,他不相信郎君会酗酒而死!
送走黎厨师后,谢主簿又重新提审了管家。
没办法,这个管家实在太会演了,太会说了,滑不溜秋,比老油条还令人无语。
在谢主簿动用了梅烙之刑,才敲开了管家这张比死鸭子还硬的嘴。
管家此刻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看起来快断气了,只剩最后一口气撑着了。
他看到谢主簿再次举起烧得通红的铁烙,立刻就表示愿意招供。
“回,回禀谢主簿老爷,是,王郎君是郎君奶娘的儿子,王郎君是以书童的身份,留在郎君身边侍候,自幼与郎君一起长大,老祖宗见王郎君十分聪慧,便让他入了良籍,还送了他们一个铺子,让他们生活上有依仗。王郎君入了良籍后,也照旧与郎君一起上私塾,不过,入了良籍后,王郎君就不再是郎君的书童,而是堂堂正正地入学了,王郎君学识比郎君好,第一年参与童生试,就榜上有名了,而郎君落第了。从此,王郎君和郎君关系就变差了,后来,王郎君不知道怎么的,死活不再去参加乡试,而是娶妻生子,还经常带着妻女,到处游山玩水,他和郎君的关系也慢慢修复了。郎君便多送了他两个铺子,和一个农庄,他们经常结伴一起饮酒作乐。”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看了一眼谢主簿,见谢主簿目光已经冷厉如冰霜,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管家定了定心神,又继续道,“那夜郎君已经心存死志,想和王郎君做最后告别,只是没想到,王郎君竟带着妻女上门,好好的告别,没告成,还闹得不欢而散,郎君当时很苦闷,没有多犹豫,直接食用了鳆鱼毒。奴亲眼看着,他将鳆鱼毒和鳆鱼肉片混在一起,郎君吃了几口,就不行了。奴见他口舌、手脚皆麻木,十分痛心,虽然想成全郎君的心愿,但,又一面希望能将他救回来,所以,奴才着急要去医馆找大夫……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管家生怕谢主簿怀疑他的话,便又补了一句,“谢主簿,奴并非故意不招供王郎君之事,只不过,王郎君与郎君的死没有任何关系,奴不想将王郎君搅合进来,受这无妄之灾。黎家产业已经被郎君败光了,若是债主寻上门,奴怕泄露了王郎君家财的由来,那些债主会找王郎君麻烦。”
谢主簿在内心讥笑不已,这个管家,的确嘴硬得不行,十分擅长半真半假的编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