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震动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低头一看,果然是对方发来的短信。
【地点:西城区,废弃工厂。时间:今晚八点。】
董无双很久没站在舞台上了。上一次还是在大学的校园剧社,他身边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而现在,那些人早已散落天涯,或奔忙于生活,或追求各自的梦想。唯有他,还留在这片繁华都市中,靠着临时工和兼职艰难度日。小品,是他唯一的坚持。
步入剧场后,周围的人群喧闹不已,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做准备,有些人紧张地练习着台词,有些人则在和自己的队友讨论最后的表演细节。董无双默默走到后台一角,坐在木质长凳上,将那张被摩挲得有些褶皱的纸展开,凝神看了一会儿,随即微微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靠在墙上静静地等候上场。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从最初构思剧情,到一遍遍修改台词,再到练习那些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他明白,自己只有一个人,没有灯光师、没有搭档、没有音效师,甚至连一件像样的道具都没有。他只能靠自己的表演,靠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去感染台下的评委和观众。
"董无双,准备上场!"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向舞台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脚步格外沉重,却又带着莫名的坚定。几个月来的努力,今晚就要见分晓。
舞台上的灯光忽然变暗了下来,剧场中瞬间安静了许多。董无双站在幕布后的阴影中,耳畔传来主持人的声音:“接下来,让我们有请参赛选手董无双,为大家带来一场精彩的小品表演!”
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上舞台,灯光骤然亮起,打在他身上,整个剧场瞬间安静下来。他站在舞台中央,环顾四周,只能隐约看到台下观众模糊的面庞,数不清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没有华丽的开场,甚至没有一句台词,董无双只是一声叹息,便将整个小品拉开了序幕。他的身形微微佝偻,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双眼含着淡淡的疲惫与无奈,目光却依然深邃而坚定。
这是一个关于普通父亲的故事。父亲是工地上的搬运工,一生都在底层默默工作,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迹,只是为了家庭拼尽全力,甚至在最后的年岁里依然在坚持着。然而家庭并不富裕,父亲和儿子之间有着巨大的代沟,儿子对于父亲的生活方式充满不满,总觉得父亲没有能力、没有追求,而父亲则固执地认为自己为家付出已经足够。
董无双没有任何多余的道具,他唯一的“道具”就是自己的身体。他用沉重的步伐,诠释着一个身心疲惫的父亲;用低沉的嗓音,表达着对家人深藏的爱意;用时而坚定时而无奈的眼神,传递出父亲的矛盾与隐忍。没有繁琐的对话,只有简单的几句台词和长久的沉默。
每当灯光忽然暗下,董无双的身影也跟随而动,他时而蹲在地上,仿佛扛起沉重的货物;时而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期许,像是等待着儿子能够理解他,能够回家。然而每次“儿子”在台下冷漠离去,父亲的身影便逐渐佝偻,最后,他只能背对着空荡的舞台,默默垂下了头。
随着舞台灯光渐渐熄灭,整个剧场鸦雀无声。
董无双微微仰头,耳畔是压抑的静默,他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迫,仿佛空气都凝固了。他知道,自己的表演已经结束了,然而结局并不是他所能够预料的。也许,他失败了,也许,他的故事无法打动这些素未谋面的观众与评委。
就在这时,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接着,掌声越来越大,直至响彻整个剧场。董无双站在舞台中央,身体依然维持着那个疲惫的姿态,但他的眼神却变得亮了起来。他知道,这掌声并不是为他个人的,而是为那个平凡却伟大的“父亲”。
董无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鞠躬致谢,灯光渐渐暗了下来,他的身影逐渐隐入黑暗中。
离开舞台后,董无双并没有立即回到后台,而是一个人走到了剧场的角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默默地看着别的参赛者上台。此刻的他,情绪有些复杂,一方面是表演结束后的放松,另一方面则是对结果的忐忑与不安。他并不奢求得奖,只希望自己的表演能被看到,能被理解。
时间缓缓流逝,比赛接近尾声。主持人再次走上台,宣布评委们即将给出最终的评审结果。每一位参赛者的名字都被一一念出,伴随着或是掌声或是沉默,最后,终于轮到了董无双。
"本届小品大赛的特别奖,授予董无双!"
刹那间,董无双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一瞬,他一时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特别奖?这意味着什么?是评委们的安慰,还是他们真正看到了他的努力和故事的深意?他愣在原地,周围的人却已经在为他欢呼祝贺。那些曾经冷漠的目光、那些评委严肃的神情,此刻似乎都变得温暖了起来。
他被推到了舞台中央,再次站在了那盏聚光灯下,主持人递过话筒,他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便稳住了。他凝视着台下,似乎在寻找某个熟悉的身影,但并没有看到。他知道,父母并不在这里,他们远在千里之外的老家,而他今晚的这场表演,也许永远不会传到他们耳中。
拿着话筒,董无双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却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些排练时想象过无数遍的获奖感言此刻变得苍白无力。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感受着灯光带来的温暖,和台下观众传来的鼓励与认可。
“谢谢大家。”最终,他只简单地说了这三个字,便放下了话筒,转身离开了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