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绿油油的稻田边际,村里的治安员阿华气得直爆粗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周围的乡亲和村里治安队的伙计们都围拢过来。
一色儿黑布褂子的村里治安队与一身土黄色制服的镇上巡警面对面峙立,界限分明,仿佛一场山雨欲来的冲突即将爆发。此时,杨老汉满头大汗,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他的搭档焦急地四下张望,目光最后落在了旁边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后面,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华人医生被两名蓝眼睛、金头发的洋人紧紧围着。
糟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一把抱住杨老汉,直冲向叶恒宁所在的饭桌。
“浑蛋,竟然敢从老子眼皮底下溜走!”治安员看见那名壮实的村民竟从自己身边窜过,怒不可遏地挥舞着手中的木棍砸了过去。
杨老汉的同伴背部硬生生挨了一棍,但他咬紧牙关,朝着叶恒宁的方向奋力冲去。这时,巡逻警察王一大跨步挡住了那个治安员的去路。
“在我家门口的地盘还敢打我的人,有种你就往这儿打!”王一指向自己的脑门,脸上充满了挑衅之色。
“发生啥事儿了?闹矛盾啦?”治安员和巡警们的喧嚣引来了一旁正在劳作的理查的注意,他探头探脑地瞧了个究竟。
郭大伯见到理查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双手撑着桌子伸长脖子,心里对洋人的那份隔阂感顿时消减了许多。
他笑着解释道:“咱这法租界的巡捕房和市区的巡警可是世仇啊,眼前的广福路就是法租界和咱上海城区的边界线,南边归上海城区管,北边则是法租界的地盘。两边对此路的管理权归属可一直是模棱两可的。平日里大家相安无事,市区巡警也很少来这边。可有一次在红十字医院门前的义诊活动中,法租界的巡捕打了一个跨越障碍物的市民,那人本身就有些疾病,一下子就没缓过来去世了,就在咱这广福路上。那次事情之后,上海市警察局态度强硬,不仅要法租界交出涉事巡捕,市区巡警也开始三天两头在这儿晃悠,从此两边经常为此争吵,习惯了就好了。”
理查一脸困惑,显然难以理解这段冗长的中文叙述。但他很快就将语言问题搁置一边,目光落在艰难挪向他们的杨老汉及其同伴身上。
“叶大夫,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来找咱们帮忙的?”理查指了指挣扎着向他们靠近的老杨和他的同伴。
叶恒宁一听,下意识地抬起头。人的眼眸会说话,直到今天,这位大名鼎鼎的大夫才真正领略到这句话所蕴含的深意。虽然相距近十米远,但叶恒宁似乎听见那双眼眸在呼唤他——救救我!
“理查,救人。”叶恒宁说着,右手用力一撑桌面,整个人便飞身跃过了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