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安楠见病房里只有牧文羽一个人,没见到秦政阳的父母,有些疑惑。
牧文羽听见凌安楠提到政阳的父母,瞬间红了眼眶,噙着泪,“张阿姨在手术室外面听到手术结果的时候就晕倒了,秦叔叔在家照顾她。这两天我就和秦叔叔商量,由我先来照顾政阳,等过段时间张阿姨好些了,再来医院看政阳。”
文羽低下了头,用手捂住双眼,浑身上下透着后悔,内疚,悲痛,绝望。
凌安楠看着表指向晚上六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今天我在这里守着吧,你回去休息,你再继续熬下去会把身体累垮的,反而会耽误事,不要拒绝我,我今晚只想呆在这里。”
送走了牧文羽,凌安楠没有回病房,而是在病房外的座椅上坐下,回想着从接到电话到现在这一刻的所有细节,他突然体会到了这场悲剧的现实感,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景象都是如此的真实,悲痛刺骨的凉意穿过全身每一个细胞,他感受到自己毫无抵抗的能力,只能任其侵略。
取下手腕上的手表,呆呆的看着转动的秒针,拨弄着侧面的按钮。表是五年前毕业的时候政阳来参加自己博士毕业典礼时送给自己的,非常幼稚的买了两块一模一样的手表,像初中没毕业的小男生,带着一样的玩具手表宣告着不变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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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了,皮质的表带变得满是折痕,表盘上也留下了时间的痕迹。不经意间磕出的缺角,表盘上浅浅的划痕。
身后病床上的挚友,手术时被取下了所有的个人物品,就像是所有过去的一切都在渐渐消失,随着政阳的沉睡一起尘封在冗杂的记忆中。
然而除了悲痛,心里最多的是一种奇怪的荒唐感,三十二岁,男人体力最巅峰的年龄,秦政阳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热爱运动,虽然那段时间事情是比较多,但也没到脚不沾地的地步吧,连续八小时手术,这在外科手术里还真不算什么。
退一万步,假如真的劳累过度,那怕心脏猝死,也不太可能发生脑溢血,毕竟是三十二岁的年轻人,血管怕是应该比心脏更结实。凌安楠直觉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他想要找出来。
过了许久,意识渐渐回到现实中,慢慢直起僵硬的脊背。凌安楠知道,他开始接受这个无可辩驳的现实,况且他也没别的选择。
缓步走回病房中,静静的看着挚友的脸,回忆起上大学之前:秦政阳激动的跑到他家里来,站在客厅宣告:安楠安楠,我也想好了我之后的专业了,我才不会像你一样去研究犯罪学的,那些罪犯都太黑暗了,我要去学医。
我要去学习神经外科,我将来要行医救人,这样多好,咱哥俩一个是研究罪犯打击罪犯的专家,专门消灭黑暗,一个是拿手术刀治病救人的医生,专门治愈世界。你说这多美好,是吧。
政阳最后留在国内学习神经外科,而凌安楠则来到了英国学习犯罪学。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每周多忙,都会发上一封邮件,互相说说生活中遇到的趣事或者又看见了什么奇葩的病人或者稀奇古怪的罪犯。
正是来往的这一封封邮件帮助自己度过了这么多年研究犯罪的日子,那是自己生活中最炙热的阳光了,或者说是唯一的光亮。自从那次创伤之后,自己便不再愿意和人交流,除了政阳,自己很难再敞开心扉和别人讲述自己内心的那些故事。
一种无力感蔓延在心头,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无法对如何应对这种情景提供任何帮助,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锋利,映射出自己是如此的脆弱,这种真实的情感不是案卷中那些冰冷的文字,对受害人的无情的描述能够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