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他看向鬼奴:“我们只见乱,不进乱,棋子既然都在局中了,怎么乱都是乱。”
鬼奴俯身道:“杨善长能牵扯进来的是蜀中刘家,我只是担心杨善长在这里的局做不完,刘家再暴露出来,蜀中局面更不好应对了。”
二先生道:“你看看你,还不如那个叫叶无坷的山村少年沉得住气,当年与皇帝下棋的人都被他关进山里养猪了,皇帝现在已经没兴趣再与谁对弈,所以随便选了个叶无坷做执棋者。”
“你呢,好歹也是我选出来的,你的段位要比叶无坷高出许多才是,怎么还看不明白蜀西南的事和长安城谋逆的事本就是一回事?”
他起身,看着山下锦棉县。
“为何长安城内那么大的谋局被破了,我与大先生却一点儿都不懊恼,甚至,连在意都不在意?”
二先生道:“周时候,天子分封诸侯,这些公侯后来势大,依然在明面上对周天子礼敬有加,天子驾前,公侯与庶民同样要跪拜行礼。”
“人人都不敢去破坏那礼数,不敢越过那规矩,哪怕后来周天子连吃穿用度都要求着别人施舍,可只要在百姓面前,诸侯依然要跪。”
“忽然有一天,有诸侯朝着周天子放了一箭......不管那一箭是射中了还是没射中,那一箭都把天子射死了。”
他看向鬼奴:“现在懂了吗?”
鬼奴思考良久,面具之后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长安城里的谋局,皇帝李叱用三位大将军将一场浩荡波澜硬生生压了下去,看起来他处置如此大事依然不费吹灰之力,实则是朝中无新人可用。”
“叶无坷就算是新秀之中最出彩的那个,以他的能力也防备不住长安城那场浩浩荡荡的杀机。”
“皇帝不把夏侯琢,澹台压境,甚至是唐匹敌调回来,只靠着长安城里的人能有按下去那杀机的力量?”
“杀局被破,可是让无数人看到了在长安城里都有杀皇帝的可能,就正如射向周天子的那一箭,哪怕天子没中箭可天子不可侵犯的威仪也没了。”
“蜀西南的事纵然败了,也败的轰轰烈烈,别说一个蜀中刘家,就算是再牵扯进去几个世家也无妨。”
“这些事让无数想反李叱却不敢反的人看到了,李叱非不可反只是不敢反而已,昨日有长安城谋逆,今日有蜀西南之乱,明日就有天下世家的奋力一击。”
鬼奴说到这,俯身一拜:“我懂了。”
二先生点了点头:“西域诸国草原诸部是外力,是我们让其他人看到的可以利用的外力。”
“至于西北的温家,蜀中的刘家,小至弘州府治杨善长,大至西蜀道府南宫敬廉,他们都应该死。”
二先生微笑道:“死的越多,天下世家就越明白,如果任由李叱继续下去,那么下一个就可能是任何一家。”
“当年天下巨富所组之山河图败给李叱败的毫无道理,不过却给我们留下前车之鉴。”
“那时候李叱能利用天下浩荡民心,战乱时候,百姓们只看着谁赢了结局对他们最好,所以李叱得人心,人心的力量无可阻挡。”
“可天下承平时候,只要大宁还是大宁,谁做皇帝百姓们其实不在乎,除非又到了楚末天下大乱那样地步他们才在乎。”
“等百姓们念着谁在的时候有多好,世道早就变了......鬼奴啊,这前后两局看似李叱又赢了,实则是我们赢了。”
“如蜀中刘家这样的世家,见到了连有温贵妃撑腰的温家都要走向灭亡,所以刘家才会毅然决然,而刘家,才是真正的开始。”
二先生看着山下。
“怎么做都是我们赢,只是我们赢的早晚而已。”
良久之后,他忽然笑了笑。
“再说......皇帝让一个年不过十八的叶无坷来蜀西南处理这乱局,那少年又能走多远?谁又知道打败他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