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承帝的话语中,交织着深沉的无奈与不易察觉的痛楚,他缓缓言道:“行知,朕心甚慰,你未将那俩畜生之事明言于众,为朕保留了最后的一丝颜面。其余种种,朕皆交予你全权彻查,上官赞、你,还有周越深,三司共审,务必公正严明,朕对你,自是深信不疑。”
言及姜景宸等三人之事,建承帝的神色更为复杂,他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至于朕的妹妹、儿子,朕心中自有计较。待时机成熟,朕必会给天下苍生一个满意的交代,以正朝纲,以安民心。”
陆行知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俯身跪拜,额头轻轻触地,行以大礼,而后起身,带着搜集而来的人证物证,悄然离去。
唯独那位陪伴长平公主多年、沉默如磐石的老嬷嬷,被他刻意留下了。
“冯德海”,轻轻自建承帝唇间逸出,冯德海进屋领命,只见他微一抬手,眼神中空虚,示意冯德海将那颤抖不已的老嬷嬷带离此地,秘密审问。他需知晓,长平深处的秘密,究竟已渗透至何种地步,又有多少人知晓他们姑侄二人的丑事。
建承帝对陆行知的品性与能力有着深刻的了解。若非事态紧急,证据确凿,以陆行知的沉稳,断不会如此急迫地呈上此事。
转而思及姜双,建承帝眉宇间不禁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凭着对姜双年岁的推算,他心中迅速勾勒出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那姑侄二人,竟是何时起,竟行此大不韪之事,且对象竟是他那尚显稚嫩的幼子,当年他年仅十三都不到啊。
一股怒意夹杂着震惊,猛然间涌上心头,建承帝身形一晃,竟是“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溅落在衣襟之上,触目惊心。
“长平啊……长平”建承帝低吟,他的声音里,既有对过往的怀念,也有对此事的痛彻心扉,“你是连朕也记恨上了啊。”
长安城,近日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街巷间弥漫着不安的气息,士兵们穿梭如织,铁蹄声与百姓的低语交织成一幅压抑的图景。每一转角,都可能见证一场突如其来的抓捕,官员手持圣谕,面无表情地踏入一家家府邸,查抄之声不绝于耳,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大皇子府邸,昔日繁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大皇子自知大势已去,紧闭府门,孤身静待皇恩浩荡,实则已是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孤舟。
荀宓得知消息后,不顾路途颠簸,挺着个大肚子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归途。然而,未及踏入大皇子府的门槛,便被一乘金碧辉煌的宫轿悄然接引,直入皇宫的深处。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建承帝那张深邃莫测的脸庞。他望着面前这位即将临盆的大儿媳,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家族纷争的无奈,也有对荀宓坚韧不拔的赞许。荀宓的腹部高高隆起,每一步移动都显得尤为艰难,却也更加坚定。
这一刻,无需多言,两人心照不宣。荀宓深知,今日之会,不仅是命运的宣判,更是她长久以来期盼的解脱与新生。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时间的沙漏缓缓流淌,心中却已翻江倒海,思绪万千。
建承帝的目光中,既有作为君主的威严,也不乏一位父亲般的温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宓儿,你何苦匆匆赶回,腹中胎儿为重,切莫轻忽。姜景宸之过,非你所累,你只需安心养胎,护我皇孙周全,便是最大的孝心了。"
荀宓闻言,心中暖流涌动,欲行跪拜之礼以表感激,却被建承帝轻轻一挥手,那即将触地的膝盖便稳稳地悬在了半空。"此等虚礼,免了吧。身子不便,无需多礼。"
言罢,建承帝的目光依旧落在案头的宣纸之上,狼毫笔锋未顿,墨色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未尽。他忽而抬眸,目光深邃,望向荀宓,"景宸与媚靓之错,朕心知肚明,委屈了你。但请放心,朕自会为你做主,寻回你应得的一切补偿。"
荀宓闻言,心中五味杂陈,眼眶微湿,却强忍着不让泪珠滑落。她轻轻收回即将迈出的步伐,转身面向建承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与坚定:"多谢父皇体恤,儿媳感激不尽。此番回娘家,竟意外得知腹中有了皇孙的消息,实乃上天垂怜,让这孩子得以保全。儿媳日后定当悉心教导,让他知晓何为仁德,何为担当,也会告知他,他的父亲正直果敢,品德兼优,善良淳厚。"
建承帝手中精雕细琢的狼毫笔蓦然一顿,墨色如夜,肆意在宣纸上蔓延开来,宛如他此刻心中翻涌的怒涛。他低语,字字如冰,透着难以言喻的寒意:“世间竟有这等狼心狗肺之徒,连虎毒尚知不食子,他们却胆敢对皇嗣下此毒手,当真是天理难容!”
言罢,他目光温柔地转向一旁的荀宓,见她面容略显苍白,眼中却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惜。“大皇子府此刻风雨飘摇,你且安心留在宫中,远离那些纷扰。朕会亲自安排妥当,让最贴心的人侍奉你左右,确保你安心待产,无需为外间之事烦忧。”
荀宓温婉施礼,谢过圣恩后,并未过多留恋那金碧辉煌的殿堂,更未借腹中骨血之名,为姜景宸向建承帝求一丝宽恕。她的身影,悄然离去。
建承帝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对大儿媳的愧疚之情愈发浓厚。他深知,荀宓定是已洞悉了姜景宸与姜媚靓之间的不堪秘辛,为护腹中稚子周全,亦为皇家颜面不受玷污,她选择了隐忍退让,回到了那个给予她温暖与庇护的荀家。
荀家的教养,在这一刻显得尤为珍贵。建承帝暗自感慨,若非荀家之教,何来如此识大体、顾大局的大儿媳?那狗东西为何不知道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