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里有酒精,他落下来的气息里也有,苏稚杳头脑郁郁沉沉,闭着眼睛呼吸,更晕了几分。
苏稚杳就没怎么喝过酒。
头回还是小时候顽皮,偷喝妈妈酿的梅子酒,不懂事,酒嘬了不少,还吃掉半罐梅子,在酒窖睡得四仰八叉,最后受了凉,反复高烧半个月,家里就把酒窖锁起来,不许她再靠近。
苏稚杏那时候委屈,天天躺床上难受不说,还得顿顿喝苦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总会摸着她头,温柔地说:“我们杳杳是世界上最乖的小宝贝,喝完药明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那次退烧后,如同落下病根,养成了她一烧起来就不易退的体质。
第二回喝酒就是现在。
两杯高度特调,足以到她极限,醉到这程度,听觉隐约,思考和理解能力近乎丧失。
耳朵里的嗡鸣声中,有他不可言喻的一句,“别的男人”。
眼皮沉沉的,苏稚杳眯开一条缝,努力思考他的意思,也不晓得懂没懂。
脑袋一歪,渲开笑脸。
“你最好”
她拖着娇滴滴的语调,像拉丝的棉花糖。
贺司屿深了眸色,淡不可闻地一哂。
敷衍他。
“冷…”苏稚杳惨兮兮,圈住他腰的胳膊慢慢勾紧,人往他身前凑。
她半张脸还沉在他一只手心里,这姿势,像是被他托起下巴调.教。
而她无比乖顺。
没得到回应,她又重复了遍,语气柔得不成样子:“贺司屿,我冷。”
贺司屿不自觉松了指劲。
苏稚杳趁虚,一下钻进去他怀里。
再回神,这姑娘已经把自己连身子带脑袋,全都裹进他的大衣里取暖了,跟只藏起来的小袋鼠似的。
贺司屿几经想拎开她,手都抬到她发顶了,却是没再像前两回那么果断,思来想去,心软放过了她。
他给徐界电话,叫司机把车开到湖边。
手机刚从耳边放下去,听见黏抱着他的姑娘发出哼呜的声音,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贺司屿低下头,耳畔靠近。
依稀听明白,她呜呜呜的,是在哭肚子饿。
贺司屿翘了下唇。
空腹就敢上酒吧这么喝,到底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他故作冷淡地吐出一个字:“该。”
“你又凶我”苏稚杳闷声控诉,就要哭给他看的语气,随后不高兴地哼了声,突然张嘴,往他胸膛“啊呜”咬了一口。
没咬着他,咬了一嘴马甲的呢面布料。
苏稚杳那时候醉糊涂了,肆意妄为,哪还管得着他是不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大老板,一口没咬到,不死心地往别处继续咬。
一连好几口下去,从马甲咬到衬衫领。
个子不够高,她扯住他领子,借力踮脚,嘴巴一径往上走,一下啃着了他下巴。
“嘶”贺司屿皱眉,头抬到她够不着的高度,避开她乱啃的牙齿。
结果仰起的脖子暴露在了她面前。
苏稚杳眼前是重影,神志不清,双手想也不想地攀上去,抱住他脖子,朝他的脖颈一口咬下去。
“啊呜n牙齿磕到一块硬凸,下意识牢牢叼住。
回应她的是男人一声沙哑难抑的闷哼。
在静谧无人的黑暗里,这样的声音算不上清白,听得人脸红心跳,牵引着浮想出一幕幕不堪入目的画面。
倏地,湖面有不明光源一闪。
贺司屿当时阖紧了双眸,电流从喉结颤到神经末梢,刺激得他猛地扬起头。
那阵酥麻一过去,他立刻掐住她两腮,迫使她松开牙齿。
命门被扼住的感觉退去,贺司屿重重一喘,喉结敏感地不停上下滚动,幸亏女孩子的咬合力较轻,造不成伤害。
但也让他短暂呼吸困难,血液异常沸腾,支配与臣服倒错,介于窒息和享受之间。
贺司屿深喘几下缓过气息,手加重了力道掐她下巴,一把抬高,阴沉的脸压近她,嗓音刚受过激,嘶哑得厉害:“再咬?”
苏稚杳被捏得双唇嘟起,话出声含糊不清,像小鱼吐泡泡,全成了呜咽。
可能是他声线太冷,恶狠狠的听着吓人,也可能是脸被他掐痛了,苏稚杳眼眶顿时濡湿了一圈,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贺司屿蹙眉,撤开桎梏。
他一松手,她的哭腔就溢了出来,嘤一声埋下头去,胳膊也从他颈后滑下来。
模样委屈得,倒成他欺负人了。
司机开着车不知何时已经停在路边。
贺司屿不再凶她,女孩子发酒疯足够麻烦了,弄哭了更棘手,他呼吸还留有不稳的低喘,语气放平和:“乖了没有?”
“嗯"
她闷着鼻音,肩膀微缩,犯错后很是温顺,他的不悦也就无从发作了。
“上车。”他说。
苏稚杳再“嗯”一声,懵里懵懂地蹲下去,捡起手机抱在怀里,站回起身时酒劲一冲,又扑了他个满怀。
贺司屿叹气,捞过她双腿,一把抱起她。
今晚对她,他自认是用尽了好脾气。
徐界和司机都愕然了,从车里的角度看,这两人完全是在耳鬓厮磨,尤其他们上司亲自抱着人坐进车里后,第一句话就是“暖气调高”。
“先生,是先送苏小姐回家,还是”
徐界想说是否要去国贸开间房,上流圈男欢.女爱就那么回事,老板再清心寡欲,情调到了这地步,也不可能没有生理反应。
座椅放平,苏稚杳身上盖着男人的大衣,刚躺下时还娇声娇气地哼着声,一暖和起来,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总算是不再闹腾。
贺司屿揉了揉眉心,考虑片刻,说:“梵玺。”
睡着前她死活不要回苏家,他再绝情,也不可能把醉到不省人事的女孩子一个人丢在酒店。
徐界怔住两秒,忙不迭回答明白。
前段时间因京市行程频繁,为便他在寸土寸金的梵玺大厦置办了一套顶层住宅。
别说那里他自己都还没住过几回,就是在常居的港区别墅,这么多年徐界也没见他带任何女性回去过。
@徐界回首答话时,余光下意识留意了眼后座的姑娘。
她躺着入眠,男士商务大衣掖到肩头。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徐界头一回感觉到,他这六欲清静的上司,有正常的活人气。
但没必要大惊小怪。
他也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能免俗。
车子畅通无阻,一直开到梵玺。
大厦最顶部整整一层,都属于贺司屿套房的独立空间。
房门打开,廊道至客厅的灯带自动亮起。
贺司屿抱着苏稚杳,把人放到沙发,女孩子重量轻得很,他气都没喘一下。
苏稚杳睡得也深,一路被抱上来都没醒。
贺司屿居高临下看着她,脱下西服外套,解掉衬衫袖扣,丢在一旁,开始挽袖子。
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她什么。
否则他不会把一个喝醉的女人带回住处,现在还得亲自去客卧给她铺被套。
贺司屿前脚刚踏进客卧,后一秒,苏稚杳迷迷糊糊转醒,明亮的水晶吊灯灼得她睁不开眼。
酒意仍上头,苏稚杳并没有清醒,她揉着眼睛,慢慢坐起来,不舒服地蹬掉靴子。
半梦半醒的状态下,她赤脚踩上地毯,梦游似的,从客卧门口一荡而过,寻着味,推开另一间卧室的门,无声无息飘了进去。
等贺司屿再出来,想抱她去客卧时,沙发上空空无人,只有他的大衣一半歪着,一半拖地。
望一圈都没看见人。
直到他目光落到主卧虚掩着的门上。
贺司屿皱眉,朝着主卧过去。
门口过渡厅的灯亮起,光线延伸进宽阔的卧室里,逐渐暗沉下来。
远远看去,铅灰色被褥下鼓起一团。
贺司屿一步一步轻轻走到床边。
果不其然,这姑娘正舒坦地躺在他的床上,双手捏住被子盖到锁骨,只露出一颗漂亮的脑袋,和一点弯曲着的白里晕粉的指尖。
她温驯地阖着双眼,睫毛很长,湿润地覆在眼睑,睡颜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