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温柔讨好的声音,顿觉枯燥无味。
盛牧辞一通电话打过来,约他饭局,惯常调侃,让他带他心爱的小金丝雀一起过来,和他老婆交个朋友。
贺司屿走到宴厅清静的廊道,表示自己不在京市,而后思及小姑娘那晚避之不及的模样,他澄清。
“我和她,没有的事。”
盛牧辞显然不信,一股子懒劲儿:“啧,也就忽悠忽悠你家老爷子。”
他慢悠悠地笑,调谑:“这姑娘,是挺不好追的吧?”
贺司屿表情难得无奈,垂着眸子,薄唇轻轻抿了下:“忽冷忽热。”
对面的男人一笑,似乎很有一番经验,给他支招:“贺老板,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
电话结束,贺司屿对宴会再无兴致和耐心,寿礼送到,与几位老辈敬过两杯酒后,就借工作之由告辞离席,当晚就结束美国的行程,飞回京市。
回到梵玺的时间是十一点左右。
房子里空空的,一片漆黑,什么声音都没有,贺司屿打开过道灯,看到客卧的门开着,她不在。
贺司屿轻皱了下眉,思量之下拨过去一通电话。
对面很慢,半分多钟才接通。
电话里,女孩子很轻很轻地“喂”了一声。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轻轻软软的,自然含着缱绻的味道。贺司屿才恍然到,已经时隔半个多月没有听见过她的声音了。
“还在琴房?”他语气跟着温沉下去。
她失语几秒,又支支吾吾了会儿,细若蚊吟地回答:“不在琴房”
半月不见而已,这姑娘跟他说话就这么小心翼翼了,贺司屿一声微不可闻的鼻息:“怎么不在家?”
他问着,走进主卧,手机举在耳旁,两指勾住领结扯松,拽下领带随意丢到床尾凳。
衬衫纽扣解到第四颗时,电话里才又再次响起她的呢喃细语声。
“我在奥地利。”
贺司屿捻动纽扣的手指顿住,眉心蹙了蹙,下意识动了个念头,她去奥地利,是为了躲他。
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他动完念头的下一秒,苏稚杳就主动和他说:“过几天是初赛,我提前过去准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妹妹暂时让小茸照顾了。”
知道她的“提前”里还是有躲的成分,但她愿意解释,贺司屿的眉眼便就微微松了开。
指尖捻动,继续慢慢解着衬衫。
“你没和我说过。”他声音低沉下几度,不是提问,而是陈述事实。
苏稚杳正在维也纳国际机场,等待Saria安排的车子接她过去。
接到贺司屿电话的时候,她在独立贵宾休息室,刚下机。
苏稚杳坐在欧式宫廷风的沙发里,一只手弯腰托着腮,一只手握着手机在耳边。
垂敛的长睫一眨一眨,她迷茫地回味着他的话,半个多月的音信渺无仿佛并不存在,他们之间,就是要互相告知行程的关系。
还没消化完他这句话,便又听见他问:“住哪里?”
其实在他打这通电话的前一秒,苏稚杳都还认为,他们就要一直这样不了了之,她那晚的敷衍,以及之后的逃避,或许在贺司屿眼里,是她另一种方式的回答。
而他多日未回京市,只当不曾发生过。
这些天,苏稚杳有时会想,她如愿拿到解约书,没有再接近他的必要,贺司屿也没有要她给出任何回报,更没有为难她,就这么顺着情况渐渐疏远了,没什么不好。
可是达到目的,看着手里的解约书,她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开心。
不是做了件坏事的原因,而是觉得内心深处有一块地方塌陷下去了,感到空落和沮丧。
直到他一通电话过来,熟悉的口吻三言两语,心里的空洞好像又被一点点重新填满回来。
苏稚杳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子,语调轻着,乖顺回答他:"Saria前辈的别墅。”
他沉默顷刻,说:“知道了。"
这通电话刚结束,来接她的司机就到了。
萨尔兹堡国际钢琴比赛的初赛,地点在维也纳音乐协会大厅,她住在Saria的别墅,既方便,又能趁着借住,期间同Saria再学几天钢琴技巧。
维也纳正值傍晚时分,天刚暗下,车子停在尖拱形别墅前,Saria出门迎接,亲热地贴了贴苏稚杳的脸颊。
苏稚杳拥抱住她:“感谢您。”
Saria笑着:“我很开心你能过来。”
苏稚杳拉着行李箱,跟着Saria往屋里走,奥地利的建筑很有特色,古罗马和现代交融的风格,有很浓郁的民族味道。
到二楼的房间放下行李后,Saria又带着她去到书房。
书房内有乾坤,宛如小型收藏馆,红柚木书墙里各式各样的典藏版钢琴曲谱,挨着一幅幅贵重的名画,近三角钢琴的那面墙上,高低不一地挂满相框,照片里,是一个姑娘从孩童到老年,在各种舞台上抱着鲜花和奖杯的留影。
苏稚杳仰着头颈,一张张看过去,憧憬的眼神泛滥着感慨。
这是她梦想活成的样子。
见她神往得久久移不开眼,Saria忍不住笑了,压出满脸皱纹:“这架钢琴陪伴我三十年多了,有定期调音,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在这里练琴。”
苏稚杳眼睛泛起亮光,激动地跳过去,一把抱住她脖子:“谢谢您!”
Saria伸出苍老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靠在颈侧的脑袋:“刚刚,贺来过电话。”
贺司屿?
苏稚杳愣住两秒,头从她肩上离开,慢慢抬起脸:“他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Saria含笑:“只是说你不耐受,吃不了乳制品,他为我们订了晚餐,稍后送到。”
苏稚杳眼睫忽颤两下,心情难以言喻。
那份解约协议像是从潘多拉盒子里偷走的礼物,到手前,她心安理得经不住诱惑,到手后,又让她十分的空虚。
过去的每个细节都在反噬着她,加重她的负罪感。
老天仿佛是故意要应证给她看。
后面的某一天,苏稚杳收到一个来自国内的特运包裹,同时接到Zane的电话。
当时是个中午,苏稚杳坐在房间的窗前。
Saria的别墅在维也纳的郊区田园,两扇复古酸枝木格窗向外推开,是成片的麦田和草场,当地的女孩子们穿着奥地利传统巴伐利亚裙,胸腰抽绳紧身,亚麻面料颜色漂亮的大裙摆,在阳光金灿灿洒落的草坪上跳格子。
悠远的欢声笑语荡漾在空气中。
苏稚杳将收到的包裹搁到腿上,拢着刚吹干的柔黑的长发,拨到一边用手指梳理,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和Zane通电话。@Zane听闻她在奥地利准备比赛,特意抽空鼓励她,顺便给了一些弹奏上的小建议,苏稚杳很开心,师生许久未见,一聊就是一个多钟头。
苏稚杳回想起入场票的事:“之前托您的福,我才能听到港区国际艺术节的演奏,特别精彩,下回到纽约,我请您吃个饭。”@电话里,Zane笑了几声:“你的入场票,是贺出的面,他没和你说吗?”
窗外一阵清风拂面而过,扬起苏稚杳鬓边的一缕碎发,又轻悠悠落下。
她怔忡着问:“您说的是…贺司屿?”
“没错,我还以为你们已经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