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稚杳低头翻出包里的粉饼和唇膏,苦着脸抱怨:“补妆,难看死了,都怪你。”
贺司屿后靠进座椅,偏着头笑看她。
车子开到餐厅,终于能够安心坐下来,享受这顿迟到两小时的情人节晚餐。
海上的全景餐厅氛围浪漫,落地窗的外玻璃沿着海,深蓝的水面荡漾着丝绸般的涟漪,望向远处,维多利亚港光影璀璨。
餐桌布置得格外有气氛,白色纹底的餐布铺展开,玻璃花瓶里插着新鲜的貂蝉玫瑰,欧式烛台上,点着几支蜡烛,柔和的火光微微闪烁摇曳,在夜色里弥散开朦胧的光晕,照亮了桌上的香槟和高脚杯。
两人很有仪式感地面对面坐着。
小提琴和大提琴合奏的乐声悠扬,一个清灵跳跃,一个低沉稳重,交融在一起,有种两个孤独的灵魂互相抚慰的感觉。
贺司屿开了香槟,刚倒上小半杯,面前伸来一只细白的手,将酒杯从他指间抽了过去。
抬眼,就见对面的女孩子一脸正经。“手都这样了,不要饮酒。”那小半杯酒搁到自己餐盘旁,她又探身,把他手里那支香槟酒也抱走:“这个我喝。”
酒瓶护在怀里不给他碰,贺司屿勾起唇角笑了笑,指尖叩了下那只杯子,轻一声响:“你的酒量,就这一杯。”
苏稚杳不服气:“谁说的,起码三杯。”
他笑意深了,不反驳。
夸完海口,苏稚杳无端心虚,悄悄去瞅他,发现他穿得很考究,尽管平日也十分正式,但今晚有些不同。
很少见他穿浅色系的西服,兴许是不太显严厉,但今晚他穿了,浅灰的西服,里面同色系马甲和白衬衫都是搭配过的,袖子扣着纯钻袖扣,领带特意别了领带夹,褪去很多冷感,显得格外斯文和温柔。@总归他对今晚的约会是重视的。
女孩子就是难过得快,开心得也快,苏稚杳心里甜滋滋的,放下香槟,从包包里取出那只方形首饰盒,放到桌上:“送你的生日礼物。”
贺司屿扬眉:“是什么?”
她推到他面前,让他自己看。
首饰盒里是那支貂蝉玫瑰样式的宝石胸针,那晚她特意去珠宝店选的,玫瑰的色泽烟紫偏灰,和他今晚的西服正搭。
贺司屿将这小玩意儿拿在手里,宝石胸针没什么特别,但这朵貂蝉玫瑰送给他,越看越钟意。
“漂亮吗?”苏稚杳托着两边脸,用傲娇掩饰期待:“我自己去挑的,差点都被拍到了。"
贺司屿眼中笑意暖了几分,一语双关:“我们小貂蝉,当然漂亮。”
苏稚杳抿住笑。
谈恋爱的气氛就是暧昧的话不明说。
她顺着这句话,调子轻轻软软,意有所指问:“那你喜欢吗?”
他笑着回答:“很爱。”
贺司屿没把胸针放回盒子里,垂首,直接别到了西服领上。
送礼物最大的喜悦,就是对方也喜欢。
苏稚杳笑盈盈,一只手心朝上,伸到他面前。
“嗯?”他抬眉。
她讨要:“我的情人节礼物。”
贺司屿眼眸划过迟疑,见他这反应,苏稚杳笑容淡下去,质问:“你没给我准备礼物?”
贺司屿指尖点在桌面,陷入一丝犹豫。
他当然有准备礼物,但这礼物用意特别,送出去要花上些时间,照她的性子,可能要哭鼻子,到时晚餐不知道要拖到几时。
还是等她先吃饱,以免饿着。
他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说话,苏稚杳就沉了下肩,颓颓丧丧地说:算了。"
没丧两秒,她仰起脸凑过去。
嘴唇微微嘟起,翕动两下:“么么。"
等老半天也不见他回应,苏稚杳轻嗔道:“快点儿啊,你亲亲我,就当礼物了。”
贺司屿唇角一弯,倏地笑了。
起身越过半张餐桌,掌心托住她后颈,倾过身低头,轻轻含了下她莹润而饱满的唇。
远处的维港有人在烟火,烟花升起,在海面上空怦然绽放,洁净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他们亲吻的影子。
心情愉悦了,今晚的餐品都格外美味。
香槟的酒味并不浓郁,含在舌尖会有淡淡的甜香,喝下去没有感觉,苏稚杳不知不觉就喝掉了小半瓶。
餐后甜点是特制的海盐椰奶圣特罗佩挞,是苏稚杳最爱吃的口味。
她吃东西很斯文,小口小口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咽下最后一口甜点后,她放下银叉。
“吃饱啦。”
声音很绵,酥酥的,透着乖巧,听起来嗓子像是被香槟酒泡得软了。
贺司屿抿了口茶,抬眸去看她,果真见她睫毛虚敛着,眼神迷离,腮帮烫出一抹酡红。
他神情凝重:“醉了?”
“没有啊,我才喝了…”她醉醺醺地歪了下脸,掰着手指头,朝他比了个四:“三杯。”
都胡言乱语不灵光了,看来醉得不轻。
贺司屿叹口气。
情人节,外面又有烟花,苏稚杳跑过去贴到窗前,满眼憧憬:“贺司屿!”
贺司屿应声走过去,扶住她栽歪的身子:“我们去外面走走,清醒一下,回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喔。”她笑眯眯:“那我想放烟花。”
她喝醉,完全是状况之外,用餐时他都在思考要说的话,餐厅垂下的幕帘后,是他托人布置的求婚现场。
满室都是今早刚空运到的玫瑰花,花海中一只巨大的兔子玩偶,他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求婚这种事情,是要郑重些,但贺司屿没有喊周逸他们过来活跃氛围,只想和她私下两个人。
尽管彼此的感情到今天,无可怀疑,他依旧不想当众给她压力,哪怕一丝道德束缚。
婚礼应当盛大,但求婚不能,四下无人处,单独听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意愿,是对一个女孩子最基本的尊重。
但又怕她怪他敷衍,于是选择了包下这里。
谁承想他在为求婚心情紧张,期间偶尔走神,她就把自己喝到晕乎。
她不清醒,这婚也没法求。
贺司屿只能带她到外面走走。
他们在餐厅外的玻璃长廊散步,苏稚杳想放烟花,拉着贺司屿去到天台,餐厅的天台没有开发,只壁边拖下一只老旧的钨丝灯泡,灯芯亮度微弱,橘光半明半暗。
几盆绿植和花卉被丢弃在四周自生自灭,却不见打蔫,意外长得很好。
餐厅负责人给他们送来仙女棒和几支落地烟花,说女孩子都爱这两个,一个是拿在手里的,另一种叫铁树银花,放在地面上点燃,它会像喷泉一样迸射星光。
四周昏暗,仙女棒的星火异常明亮。
苏稚杳指尖捏着一支,醉上头的人容易兴奋,她雀跃地挥舞着,转了个圈,长发和裙子旋开漂亮的弧度。
贺司屿在一旁看她玩,不经意弯唇。
“今天开心么?”
特别开心!”苏稚杳笑得双眼都眯起来,指向地上的“铁树银花”,自然而然撒娇的语气:“贺司屿我想看那个”
天台空间很大,落地烟花放到安全距离,贺司屿半蹲下身,“咔嗒”一声弹开金属打火机,一簇焰火蹿出,凑近引火线。
点着后,他起身回头。
香槟起了后劲,苏稚杳站不住,蹲到地上,双手捧着脸,朦胧的视线里,男人一身西服挺阔,身形优越颀长。
夜色太黑,看不清脸,只有模糊的轮廓。
这画面似曾相识,苏稚杳恍惚想起在纽约别墅初见那夜,他勾握着枪的身影轮廓。
引火线燃到底。
刹那间,“铁树银花”在他身后噼里啪啦响起,星火迸溅,像有千万只仙女棒同时绽放。
星光乍现,一片闪亮刺眼。
他宽肩窄腰的轮廓瞬间被映得清晰,画面迷人。
苏稚杳望见他西裤下一双长腿,皮鞋踩着溅落的星光,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她不由失神。
因为他,她也曾爱上阅读《圣经》,书里说,我见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虚空,都是捕风。
于是他们说,爱如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