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对胡子的了解比在奉天城里的三泰具体了一点,他虽然只是个跑了几个月单搓的棒子手,可对胡子的活动还是比一般百姓要关注多些,尤其是他大哥常年跑外做活儿,对胡绺特别在意打听,也常提醒这俩兄弟出门注意。据杨二说道,奉天省东部山地区域里,上百人的绺子或得有几十处,几百近千的绺子他也听说过好几支,安奉线东,太子河、浑江、叆河流域附近的大绺子有‘老石梁’、‘小万盛’、‘大万全’、‘全来好’等几处,每处都有好几百人枪,他哥就是报号‘小万盛’的绺子给掳去的……
大绺子名气大,江洋道上凭着响亮的报号和实力都占有自己固定的地盘,绺子的底窑【老窝】和落脚的地方都很隐蔽,具体在哪儿可说不上来,平时轮换下山,冬天也不散伙猫冬。几十人的小绺子可就多了,山林、村镇里藏着,随时都可能碰上!小绺子过了秋收,寒风一起就挑片儿【分红】、插旗子【藏长枪】猫冬了,这些小帮小绺一打一散的也没啥规律,冬天有家的回家,有友的靠友,或是找女人和相好的猫冬不出门了。现在正是大小绺子最忙的时候,过冬的粮草,各行各业的吃票【保护费】进项,绑去的秧子【人质】要赎金,都要抓紧了。秋收一过,小雪封路大雪封山,大家就都不动弹啦。
再详细一点儿,杨二也就说不上来了,怕秦虎不满意又道:“俺哥常年跑外,他知道的细,俺都是听俺哥说的,俺兄弟也比俺知道的还多些。”
秦虎点点头说道:“胡子都是为啥进绺子的?”
“为啥的都有!听老人们说从老毛子跟小鼻子在咱关外打起来以后,胡子一下子就多了。”
秦虎知道杨二说的是1905年的日俄战争,就提醒杨二道:“把你听说的胡子的事儿一个一个说说。”
杨二就又一边赶着大车一边又说开了……
通过杨二一路上说的故事,秦虎震惊地觉察到,东北胡子遍地,早已成了关外百姓生活的一部分,大家虽然看不起做胡子的人,但又惹不起成群结队的胡子,还必须学会跟胡子打交道。吃不上饭了,遇到不平的事情想出口气了,甚至是因为赌气都可能跑去干了胡子。这杨二就是个例子,他哥给胡子绑了,钱给土匪的‘花舌子’弄跑了,自己就去做胡子劫道。
秦虎心说:“这胡子堆儿里得多乱呀?啥人都有,想受诏安当官的;想富贵的;想放纵的;想吃口饱饭的;想出气报复的;还有无处可去的;这样的队伍将来怎么带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黄昏的时候,杨二赶着大车到了六台河子,进屯子前,这小子千央告万肯求,让秦虎千万别给人提自己打闷棍的事儿,不然连自己大哥回来都没脸活了。秦虎点点头狠狠地道:“我现在跟邻居们说,你小子也不会认!不过我可先告诉你,你不知道我是干啥的,我要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看着又被吓的要磕头的杨二,秦虎接着道:“你放心,一会见到你兄弟,我再问他,只要你们说实话,按我说的做,我就放过你俩个混账东西。”一边说着一边把栓着杨二的绳子给解了下来。
刚进屯子,秦虎就看见响山子村的那个小木匠匆匆迎了上来,对杨二说道:“二哥,你傻了!咋把大车还赶回来了?”
杨二一脸的苦像,不知怎么回答的时候,秦虎从车厢里探头道:“车是老子的,你小子想咋处置啊?”
“啊!啊啊!”这小子一溜歪斜地扭头就跑。
秦虎笑笑,敲敲车板叫杨二跟着,急的杨二大喊:“三儿,回来回来!”
大车直接赶到了杨家兄弟住的院子里,三间草房外围着一圈篱笆障子,草房的墙皮斑驳破裂,窗纸也漏着窟窿,院子两侧的草棚里堆放着不少加工过的木料和各种未完成的箱柜板凳。秦虎进屋转了一圈,炕头上拾掇的倒还干净,地下坑坑哇哇,暗弱的光线里满屋的霉味儿,回头对傻站在身边的杨二道:“去把你兄弟找回来,我有话问他。”
杨二急火火地跑着找兄弟去了,秦虎慢慢溜达到工棚里,里面的家伙式上落满了灰尘,显然这兄弟俩好久没在家干活儿了。墙根放置的一对狭长的板子吸引了秦虎的目光,显然这是一对还没完工的老式滑雪板,秦虎比量了一下滑雪板的长度,掂了掂它的重量,又把它们放了回去。
等了好一会儿,天黑了杨二才强拉着兄弟回到了自家院子里,一进院门,哥俩‘扑通通’就跪在了地上,秦虎冷冷地道:“你们干的是伤天害理的事,出去抢别人,早晚吃枪子!这样的人不会有好结果。你们自己说说我怎么放过你们?”
杨二跟着秦虎走了一路,对他说话的口气有了些了解,赶紧拉着兄弟表态:“我们再也不做这丧良心的事了,求大爷给留条活路吧!你怎么使唤俺都行!”
“真的?”
“真,真!”
“先起来吧,我问你们,那副滑雪板是谁做的?“秦虎警告了兄弟二人后,回到了正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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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俺哥给邻村的猎户做的。”杨三站起身子回道。
“你们俩个可能做这个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