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郑当家的带着大队跟秦虎分开是八月廿八的凌晨,前面被跟踪了一次,这回他们加上了千百倍的小心,郑文斗和卢成各带一组弟兄负责前面探路,大当家郑贵堂和郑道兴亲自在队尾滚动断后,樱子也担起了队头的任务,他们宽一点的大路都不走,专拣山中野径小心翼翼地向着东北方向挪去。
这样只在夜里的行军比爬快不了多少,在南大顶子这片山地里一转悠就耽搁了四天,虽然确实避开了人迹,可却没走出多远,唯一的收获就是把夜里隐蔽行军的门道儿总结出了一些经验。
第五天他们终于摸出了这片野山,从小四坪村东侧快速穿插而过,下一个关键节点就是太子河的北支了,只有安全过了太子河的北支流域,才算是暂时跳出了官军在关门山地区的围剿。
太子河的北支流到大甸子村附近汇集了几条支岔后已经是一条大河的模样,沿着这些支岔河道,一代代乡民们开垦出了片片的良田,让这一带成了有名的小粮仓。
为了耕作出行,乡民们便在大甸子村附近河叉上架起了两座木桥,探路的郑文斗和卢成也盯上了这两架木桥带来的便利,九月初四的凌晨就赶到了这里,如果夜里能顺利通过这两座木桥,就能走最短的线路快速进入北大顶子一带,在地图上那也是一片少有人家的野山,大队人马就可以稍稍定定神儿了。
太阳升过了山头,稍稍驱散了林野间的寒露,几辆大车通过了木桥,接着一些零散的人流或背筐或挑担地就在大甸子村西的桥头处汇聚成了集市,今天碰上个赶集的日子,山头上跟着郑文斗和卢成出来探路的几个弟兄也一下子兴奋起来。
“当家的,咱一会儿也下去赶个大集,给弟兄们弄点嚼谷儿?”
要是以前,不用卢成说,郑文斗也会凑上去赶这个大集。弟兄们露宿荒野,顶冷风趟露水,太想着能有口老酒去去寒气提提精神,可这回不行!这次转移,事关弟兄们的生死前途,秦虎分手时一再的叮嘱隐蔽第一,他一丁点儿的风险也不能冒!郑文斗慢慢摇摇头否决了卢成的想法。
几个弟兄一瞧当家的不让去,一下子都蔫儿了,从怀里摸出干成了掉渣的高粱米团子一点食欲也没有,索性扯扯潮乎乎的大衣蜷缩了起来。就这样熬到了午晌,木桥那头赶集的人流渐渐散去,小村里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山上几个人晒着透过林梢的阳光也打起了瞌睡。
“啪,啪,啪啪……”几声鞭头甩起的脆响在宁静的谷地里传出老远,不知道迷糊了多久的郑文斗和卢成一骨碌爬了起来,抓起望远镜就钻到了林子边上。
从远处那座木桥上由北南来呼啦啦冲向大甸子村一队人马大车,人欢马叫声中甩着响鞭就涌到了村头,再定睛细瞧,不管是大车上的车老板儿还是马上的汉子,一个个都背着长短枪……
“是胡子!”
“嗯,像是出来打粮的,你瞧那大车……”郑文斗应了一句,瞪大眼睛仔细观察。
只见七八辆大车上垛满了麻袋,轱辘辘就开进了村里,卢成轻声提醒一句,“当家的,官军大队离这里也不远,这帮家伙倒是胆子不小,别引来官军连累了咱们……”
“正是抓紧时间打粮的时候,先看看再说。”
山下三十余户的小村庄里平静的让人意外,并没有出现鸡飞狗跳的场景,反而是出来几个汉子在往大车上装麻包。一众胡子也都下了马,一幅饮马打间的样子。
“当家的,像是熟坷垃。【与胡子相熟的地方】”站在身后的钟义伸着脖子也在盯着山下,从旁边小声插了一句。
“是这么个劲儿!当家的,这帮绺子的底窑【老窝】一定离此不远。会不会是老石梁的胡子?”卢成一下子兴奋起来。
“地图。”一时间郑文斗也是有点小激动。
卢成从怀里摸出地图铺在地上,大家脑袋一下子都扎了过来。郑文斗先找到秦虎标注的老石梁大致的位置,然后用手比量比量,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远了!”说完再支起了望远镜,继续盯着山下的情况。
“当家的,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时机啊!要不俺带个弟兄跟上去?”
卢成不提,郑文斗的心里也在翻腾,眼下确实是个机会,不管队伍去哪里,目的就是一个,那就是给弟兄们找个能落脚的窝,收拾了哪个占山的绺子都能安稳过一冬。
投到奉军来到关外,他们虽只是跟胡子打了一年的交道,但“咬住就不松嘴儿”这样对付胡子的常识还是有的,不然山野茫茫间想把胡绺再给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于芷山动员整个东边道的奉军,加上乡民乡勇也只能苦苦搜寻自己这队人马,现在肉到了嘴边,跟上去就可能是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