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听阿政说我还不信,原来教他识字的,真是个小君子。”娃娃的母亲看着赵高只觉得颇为惊奇,心中还是有些疑虑。赵高何尝看不出来,毕竟他这副身体只有十三岁,他人眼中他不过也只是个小儿,却教起一个娃娃识字,说出去换谁也难轻易接受。
不过赵高也不是在意这些小事的人,没有忘记自己身为晚辈的礼数,低眉叠手道:“赵高有礼。”娃娃母亲见他行事稳重,倒是颇为满意。“小君子客气了,你教我儿识字,妇人已经是感激不尽。看你累了半日,定是还没用上夕食,想必饿了,快请进屋。”
娃娃的母亲言谈举止大方得体,竟不似普通下人。赵高进到屋内,发现里面除却最基本的生活陈设,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就连床榻也不过是几片木板拼接而成的。
不过娃娃的阿母似乎是个爱洁之人,将里里外外都打理得十分整洁,看着很舒服。他们母子吃的食材都算不好,但经由他母亲的双手,必然就是一番改头换面。面前三个没有纹饰的陶簋,和两个掉色的回纹陶豆【1】,三双竹筷,三把木勺就是他们全部的餐具。
不过吃东西还是看做菜人的手艺,这些娃娃阿母亲精心熬制了半日的粟米粥,火候深浅以及粟米和水的比例都拿捏得恰到好处。鹅黄色的粥静静地盛在陶簋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金黄的色泽,入口即融,粟米的甘香保留完整,咽下去许久都还绕在唇齿间不肯散开。
此时,三人坐在安静的屋子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打在他们母子身上,赵高隐隐从中嚼出了些其乐融融的味道,很是舒心。而且娃娃的母亲很照顾他,时不时为他布菜,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能享受这样的午餐时光,似乎也很好。
赵高在娃娃的家里过了一段清闲的时光,不觉就快到下午上工的时间,这才辞别了他们母子,回到太史府重新开始新的工作。
这么一过就是半月,其间赵高被宫人传话叫走了两三次,虽然不自在,但中年男子至始至终只是带他猜棋赢钱不谈其他,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饭堂里不少人在窃窃私语。“你们听说了么,咱们赵国今日拿下燕国武阳了。”有人立马拍了案几大喜道:“好事啊,武阳人向来以铸造兵器为业,得了是咱们赵国的福分。”
谁知那人叹了口气,道:“哎,可之后又出了一桩事情,那倡姬摸着大王的喜好提出大办宫宴,大王一时高兴夸她懂事,要提她为夫人。王后听了自是不依,搬出国体压着大王,倒是那郭开,哼,为讨大王欢心,竟替颠倒黑白为那倡女说话……”
此人还没说完,一旁有人拉了拉他的袖子沉声道:“慎言。”似乎他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调过此节:“总之最后信平君【2】也看不下去了,他性子最直,又出言无忌,与那郭开争论得不可开交。毕竟战功摆在那里,许多大臣都是站在他那边的,一番交锋下来,杀得那郭开丢盔卸甲,啧啧,这会儿怕是灰溜溜回去找姬妾败火了。”
“那提夫人之事……”有人还记得这一节。“没有成,王后、太子及众大夫都反对,大王哪儿能如愿,自然揭过不好再提,不过听说今日回寝宫的时候那倡姬带着小公子在大王跟前哭得梨花带雨,大王心疼饭也不吃了,竟拥着他们母子大哭一场。”
这赵王当真是……这些赵高听过便罢,也没有太往心里去。谁知饭没吃完,就被人传话要他出宫。生死当前,饭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收拾好东西拿着牌子跟着就离了宫。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回去的不是弈馆,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