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的耳尖若有似无地烫了起来,不多时就烧到了耳根。幸好天色暗了,他也尽量保持面上平和,这般异状不怎么明显,故没人发现,才让他舒了一口气。
赵母不知道他二人打的什么哑谜,絮絮叨叨地继续说道:“母亲和这孩子投缘,就请他以后多来坐坐,没想到真是个贴心的孩子,今天忙完又赶着过来,说是昨天走得匆忙,心里歉疚,公务完得早,就过来多陪陪母亲,还说了不少趣事哄母亲开心。”
其实昨日赵政说自己公务繁忙真假掺半,更多的是因为这些年他接触的无一不是攸关秦国的大事,对那些家长里短并不擅长,可见赵母一番心意也着实不愿辜负,就借口有事先逃了,晚上一回宫马上向沉玉讨了些适合拿来哄老人娃娃的趣事儿。今天万事俱备,自然神清气爽地过来了。
看母亲一直拉着赵政的手,眼睛里满是怜意,赵高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赵政肯定还说了些别的,不然老人家怎么可能这样。
这种情况下当着母亲的面赶人是不成了,好不容易熬到夕食用完,他直接把人拖到了书房。
“这两天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此时四周无人,赵高可以毫无顾忌地把话问出来。他问出这话的时候,既柔和又带探究意味的目光一直凝在赵政身上。
赵政也定定地瞧着他,难得有些沉默,没立即答他,不过一贯精神的凤眸里此时终于现出了些微疲惫之色。
他不愿意说,赵高也不勉强,柔声道:“也罢,这回不赶你走,是不是多坐些时辰再回去也随你。”
说完瞧屋里的灯有些暗,衬得整个房间沉沉抑抑的,赵高给他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才转身走到不远处的灯架前,背对着他拿起根小竹签拨动起灯芯来。
“我没地方去,就……”赵高去拨灯芯,赵政的目光并没有追过去,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他,并说了这句话。
闻言,赵高拨灯芯的手一颤,整个屋子的亮光便也随之漾了一漾,便是他将手中的竹签放回原处了那漾动也还在浅浅地继续。那种感觉就好像人的反应一下子被糅在光晕中,并且毫无预兆地放大到整个屋子里。
他有这样的反应只因赵政那话短短的几个字里竟饱含着浓浓的压抑和无奈。早先母亲和女儿在场的时候,赵政虽然表现得一切如常,但那时赵高其实就已经有所察觉。他深知以赵政的脾性,明知他不在家,却还会过来,若不是心里藏了什么事,断不会如此。
而此时,他竟说……没地方可去。想起那日去曲台宫内殿看到的清冷身影,赵高只觉得心中难受异常。即便知道他是君王,与孤寂相伴的命运谁也改变不了,却还是忍不住为他忧思伤怀。
赵政虽然没有看他,却也知道他心中是有起伏的,隐隐觉得高兴,便调整好语调继续说道:“昨天明知道你不在,不知不觉还是走到了这里。如果不是那小鬼看到我站在门口拉我进来,怕还是一个人在曲台宫批奏疏,后来阿姑待我很好,我便……”
对赵政来说,昨日华阳太后提及母亲他确实难受过,但是那种难受远没有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若他愿意就此压下,也未尝不可,毕竟母子情分尽断的那一回都忍过来了,时隔多年成熟稳重了不少,加上也不过旧事重提,断没有痛到那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他却藏了点别的心思,此时对上赵高,索性添油加醋真真假假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果然赵高听完心头又是一痛,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下午差点就进宫了,然而下一刻理智归位,自己吓住,又生生咽了回去。他们之间固然不止君臣的情分,牵挂对方再正常不过,但短短几日不见就惦念成这样,似乎又太明显了些。
就在他出神的片刻,突然感觉到后背被人紧紧贴住,接着腰际再是一紧,左肩一沉。竟是赵政从背后将他牢牢环住,又把下巴搁在了他的肩头,还用低沉性感的嗓音慵懒地说了句“借我靠会儿”,说完也不管他答不答,身上所有的重量便一下子全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