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不为难你,以后少来便是。”赵政说话时语气并没有多大起伏,可若仔细听却透着一种浓浓的无力之感。
如此干脆地依了他的意思给了他想要的答案,他听完却觉得心里好像突然空掉一块,头脑里也是一片空白,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政没有看他,只是转身重新蹲下去,将陶碗里的最后一点粟米喂完,又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站起来。
“既赶上巴郡的贞妇入宫,老师也一起去会会罢。”
原本还垂眸不知道想些什么的赵高猛然被这话惊醒,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出了筑鸿台。
巴郡有个寡妇名清,丈夫死后挣下的家业不计其数,更有甚者,当地竟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礼抗万乘,名显天下。
赵高从前途经巴郡时便亲眼见过,只要在她的势力范围,几乎是家家夜不闭户,人人路不拾遗,足见其以财安民的手段之高。而赵政这回请她来咸阳也正是因为这些个原因。
此时见她盈盈入殿二人才知道,这闻名巴郡的贞妇清【1】,竟是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时竟也无法同她的传闻联系在一起。
“民妇拜见大王。”她穿一身镶红边的素底曲裾,头上只有一支素面步摇,全然一身清雅打扮,不沾半点铜臭之气。这一礼行得不卑不亢,落落大方。是以赵高、赵政二人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赵政抬抬手道:“不必多礼。”
巴清缓缓抬头,看清面前二人的模样竟觉有些意外,从前就听闻秦王随了母亲赵姬的容貌,生得十分俊朗,今日一见却发现身姿萧肃,比想象中的样子还要好看上几分。
再看他身旁陪坐的人竟也不差,一双眸子清湛澄明,即便跪坐着,整个人也似修竹一般挺拔,身上时时有一种动静清和的气韵。
她不过转瞬就把二人打量了一遍,到底纵横生意场多年,这些心里想归想,面上却十分平静。
“听闻夫人家中以采炼丹砂为业?”赵政看着她问道。
巴清叠手贴在腰际微微欠身,从容地答道:“粗鄙经营,让大王见笑了。”
“夫人一届女流创下丰厚家业,且为富能仁,力保一方太平,堪为秦国贞妇之典范。听老师讲罢昔年游历巴郡之见,寡人也是佩服之至,谈何见笑。”赵政和颜道。
赵政此言乍听起来只是寻常客套话,其实是向巴清传达了一种讯息:你有本事挣下这么大的家业,这很好,你能管束并且造福一方,这也很好,秦国不会多加干涉,但是你万事须要慎行,不可有逾越之举。
巴清何等洞察力,马上就在赵政的话里抓到了关键,当即盈盈再拜:“若非巴郡守卒护佑,大王成全,民妇断断挣不出这家业。”
顿一顿她又说:“故此感念大王恩泽,民妇欲献上赤金百万,为秦楚之际的戍边将士添置新衣,以表敬意。”
赵政和赵高对视一眼,心想:洞察力不错,出手大方,的确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