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滔天烟幕,唐醒已能断定,此一战,无论结果如何,必然都会揭开海战的新篇,在海战史上留下浓重一笔。
双动风箱,火药入水……未曾借助半分外力,在海上腾起制敌烟幕……今日他唐醒纵然葬身此地,能有幸参与此等战况,却也值了!
征战多年的元祥也很激动,此刻看着对面倭军的情形,不禁钦佩难当地道:“主帅,您今日此计,简直是蚩尤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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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岁宁微转头看向他:“?”
“古书有云,蚩尤能作大雾,使军士昏迷,以此取胜!”元祥满眼拜服之色:“您比之蚩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回头,他定要将此一战,详详细细地写给大都督听!
常·蚩尤在世·岁宁,微抬眉,认下了这个称号。
两名部将快步上前,满面振奋,迫不及待地请示道:“主帅,趁倭军大乱,可要下令率兵上前攻杀?!”
“不急。”常岁宁道:“等他们再乱一些。”
她的将士,伤亡者已经太多,接下来,她要用最小的代价杀敌。
此刻烟雾正浓,急于前攻,也容易伤到自己人。
这也是常岁宁之前否定了沈三猫的另一重提议的原因所在——
沈三猫为人,无法以世俗意义上的正邪来定义,在常岁宁令人造出这些掺有石灰的火药筒时,他曾私下提议,不如在石灰粉之外,再另行加入毒药,以烟雾投毒,杀敌必能事半功倍。
常岁宁看了他片刻,到底摇了头:【不妥】
沈三猫连忙跪下请罪,只当自己暴露出的阴毒一面,令常岁宁不喜了。
常岁宁与他解释道:【战场之上你死我亡,尤其对待倭族异敌,我并无分毫慈悲之心,但恐毒性过大,会伤及己方将士】
很多时候,打起仗来,计划是一回事,实施是另一回事,万一遭遇突变风向,恐得不偿失,落得反噬收场。
贪欲与杀欲,战场之上人人皆有,而在此等巨大的挫敌诱惑之前,理智告诉常岁宁,应当选择先守住麾下将士的安危底线,在此之后,再谈其它。
浓烟中,倭军的队形愈发混乱了。
远远望去,四处的海面仍是平静的,于天地间稀薄的夜色中,静然存在。
但唯有倭军所在之处,浓烟滔天,嘶叫声震耳,好似无数恶鬼被困于无间地狱之中,恐惧挣扎着,被天地万物凝视审判。
盛军视倭军如受刑的恶鬼,而倭军此刻亦视盛军如恶鬼。
——怎么会有人在无风的情况下,于海面之上凭空造出伤人的烟幕?这不是恶鬼又是什么!
盛军于他们,不再是待宰的羔羊。
反倒是他们,已经因此陷入了巨大的被动之中!
他们想要逃离,却因船只的相互挤撞,而寸步难行,由此陷入更大的混乱当中。
有倭兵不知接下来要面临什么,恐惧心作祟下,慌不择路地跳入水中,然而眼睛肌肤上沾染着的石灰入水后,却带来更大的灼痛之感,从而发出一声声痛苦的惨叫。
“区区烟幕与石灰而已,何足畏惧!”藤原麻吕面色阴沉地怒斥着:“一群毫无应变之能的废物!”
他怒手下军士不争,屡屡设法稳住局面,但全都无济于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面越来越失控。
藤原麻吕是一位称得上出色的军人,在此情形下,仍能做到冷静不惧,但他终究无法强迫手下的每一个士兵,都能做到和他一样冷静应对。
将军能做将军,必有过人之处,而大多士兵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寻常士兵,亦有其根本原因。
哪怕在今日之前,这些倭兵个个气焰嚣张,下手狠辣,披着一件野心与贪婪织就的外衣,便敢肆意虐杀——
但在这件外衣被一把突然升起的大火焚烧离体之后,他们终究还是无可避免露出了鼠辈本色。
后方的一些船只艰难地挪动方向后,开始不顾军令,擅自逃离。
见烟雾稍淡,常岁宁适时抬手下令:“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