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伤弓手,苛待手下,肆意妄为,致使巡检司无人可用,李毅,你好大的胆子。”
李毅站在厅堂,望着颐指气使的宴子宾,胸中怒火燃烧。
但他知道,宴子宾就是想故意激怒他。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地道:“事情缘由如何,大人心里清楚。多说无益,我也没什么和你说的。”
宴子宾怒喝道:“本官已经向巡按御史禀报,明日治你狂悖不法,苛待手下,你就等着下狱治罪吧。”
李毅冷冷一笑,站起身直接离开。
官场险恶,自己如今算是领略到了。
颠倒是非,以权压人,动辄就要被弹劾治罪,这样的官,不做也罢。
李毅离开县衙,转身盯着跟上来的人。
他被下令,不许离开米脂县城。
瘦高衙役跟在后面,战战兢兢道:“李巡检,大老爷下令,别为难小的。”
李毅摇摇头,“我不为难你,你去找高一功,就说我在酒楼等他。”
瘦高衙役迟疑一下,知道李毅要走他也拦不住,索性遵命离去。
李毅进了酒楼,找到一个靠窗的桌子,倒上水酒。
巡检司的弓手集体指认自己,宴子宾等人落井下石,自己虽然有理有据,可若是被冤枉,定了苛待手下,狂悖不法的罪名,注定会被下狱问罪。
自己不会束手就擒,更加不能被关进监牢。
不然无论是宴子宾,还是艾家,都会想办法害死自己。
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若是事不可为,他会直接带人躲进山林,等着明年灾情爆发的时候造反。
喝完一壶酒水,高一功走了进来。
“楼下有一桌酒席,你去享用吧。”
李毅扭头对着瘦高衙役吩咐。
瘦高衙役千恩万谢离开。
高一功坐了下来,李毅为他倒了水酒。
“是艾家在背后鼓动的,今日一早艾万华就进了县衙,面见宴子宾。”
李毅眉头一皱。
他已经许久不和艾家发生冲突,没想到这条毒蛇,偷偷的咬了自己一口。
高一功看了一眼李毅,沉吟片刻缓缓道:“我让手下盯着县衙,今日午时看到了郑师爷坐马车去了榆林。我担心,他们是想贿赂巡按御史和巡抚,要害你。”
李毅微微一笑,饮下水酒。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不屑,“这些人,只会使些阴损的手段。”
高一功语重心长道:“李兄弟还是要小心。这些官,杀人不见血。我认识一些绿林好汉,明日若是有异动,就帮你逃出米脂县,去投奔他们。”
李毅心中一暖。
“放心好了。一些乌合之众,我要是想走,谁也拦不住。”
两人酒过三巡,李毅拜托高一功派人通知高杰,带着心腹手下在米脂县外接应自己。
他要小心为上,早做打算。
虽然可能会牵连到自己,高一功还是点头应下。
两人闲聊几句,高一功将最近县衙发生的事情说给李毅。
最近宴子宾催收钱粮越加严苛,竟然将主意打到县衙书吏的身上。
县衙除了知县、主簿、县丞三位朝廷命官之外,其余就是不入流的书办吏目,最底层的是杂役。
官员俸禄低微,更不要说这些书吏杂役。
但为何这些人还要削尖脑袋进县衙?
当然是为了捞钱。
办差才能赚钱,而办差需要拿到牌票。
于是知县大老爷们就买卖牌票,谁想办差就买牌票,若是得了好处,要分三成给知县大老爷。
宴子宾变本加厉,不仅办差,县衙各房贿赂他也要从里面抽钱,还让书吏杂役催收钱粮,催收不上来,就罚银子。
高一功叹了口气,“这世道越来越乱了。宴子宾赚书吏杂役的钱,书吏杂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知县大老爷盘剥他们,他们就去盘剥百姓。短短几日,就有几十户人家被逼得家破人亡,上吊自杀者数不胜数。”
刘宗敏的父亲,就是被催科的书吏逼得上吊自杀的。
李毅叹了口气,这下算是看清了官府的黑暗狠辣。
“这样下去,百姓早晚活不下去,只能造反。”
高一功吓得闭上嘴,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这话不能说。”
李毅握着酒杯,望着死气沉沉的街道。
“我得知,宴子宾九年大考即将来临。他这般盘剥,为的是收刮钱财,贿赂上官,好去江南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