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乔明放下酒杯:“哎呀,你喊那个大声搞么子嘛!我上一回就跟你说了,我的身体好得很。我去那个城里面搞哪样,到处都是车到处都是人,我们住惯了山里面,去城里面住不惯。
我挨你说了嘛,就连你那个床,软呢像是陷在棉花堆里面,晚上都喘不过气;还有那个楼梯,啊麻麻,不得行不得行。我这个眼睛又不好,看着那个黄线一道又一道,踩不稳就上去了,我害怕得很。”
王乔明的女儿歪着头,在亲戚的劝说下,终于坐回凳子上:“阿爸,你要是不愿意去城里面长住,行嘛,我也不管你。你跟我去市医院做一个检查,要是有病我们就治病嘛,阿么要是么得病,你就再回来。”
“娇娇啊,我本身就没得病,花那个钱干啥子嘛。我跟你妈在普沙村好好呢,有病我们会去村卫生所看,你就好好干你呢工作,不要管我们的事情。再说了,希望小学离了我们不行。”
“咋个就离了你们不行嘛!我不理解,再过两年你都七十多了,要你们在这个学校里面折腾啊!上面不能重新给派其他老师来啊!”
王乔明抬着手往下压了压:“娇娇啊,爸爸跟你说。这个学校之所以没有关,那是因为爸爸还在这里。如果爸爸么在这里了哈,希望小学就要和隔壁的燕瓦山小学合并。”
王乔明的女儿急得哭了,她抹了一把眼泪:“爸!合并就合并,你就是一个普通人。要是你跟妈都退休了,这个学校就关掉的话,那也是这个学校就应该关掉,你为哪样就是这种要强行去逆势而为嘛!”
“因为这是娃娃的希望。”王乔明起身叹了一声,“因为这个普沙村最近的小学,只要我在一天,这个希望小学就会在一天,普沙村的娃娃就能在这个地方读书。他们不能选择自己出生在哪样家庭,不能选择自己出生在城里面还是村里面,但起码我会让这些娃娃即使在村里面,即使家里不富裕,也能有书读,通过这条路走出大山。”
王乔明喝的酒有点多,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把身体挺得笔直,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王娇突然问道:“那我们呢?爸爸,以前你就只顾着学校,你的这一辈子,有没有想过我们?”
王乔明的背影一僵,他默默说道:“对不起,这辈子……是阿爸对不起你们,但如果再重来一次,或者说以后的日子,我还是会坚定地走上讲台。”
王娇心如死灰地甩开了手,走出门的时候看到了谭溪宁。
谭溪宁站在院子的一边,和小孩们玩得正开心,看到王娇从屋里出来,她笑着点了一下头。
王娇的脸上还是那副失望的表情,她弯了弯嘴角,喊上那个正在放礼花的孩子:“上车了,我们今晚就回去。谭老师,你一会儿跟我妈说一声,我先走了。”
谭溪宁身边的小孩奶声奶气地说道:“妈妈,我还想在公公家待一天嘛。”
“待哪样待,走了!”
王娇从孩子的手里扯下礼花丢在地上,又喊上另外三个亲戚开车走了。
张金秀听到汽车的引擎声,从屋里走出来,手上的洗洁精泡沫还未擦:“娇啊!明天再走嘛,大晚上呢!”
“妈,改天再来吧,我们明天还要去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