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梦良沉默不语。
举报铸私钱的汉子急道:“这里是杨十二郎亲自督造,隔三差五就来一趟。他还对工匠说,谁敢乱嚼舌头就杀人全家。平时周边山岭都有人放哨,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我是翻山从那边悬崖逃走的……”
说话间,一个中年男子坐船而来,登岸就拱手作揖:“见过孙主簿,在下杨浩,字养之,族行十二。”
孙梦良面无表情:“等着。”
“等什么?”杨浩一愣。
孙梦良说:“等县令从州城借兵过来。”
杨浩心中惊恐,故作平静道:“都是误会,何必惊动州兵。在下的族兄,早在前宋未灭时,就已去汉中投奔官家,如今却在延平做知府。听说孙主簿是福州人,家兄得空定去拜会一二。”
杨家属于名山大族,拥有多座茶山,汉中属于他们的经济命脉。
因此朱家父子在汉中起兵,把北上贩茶的通道给堵死,名山杨家麻溜跑来投奔。不但财源滚滚,而且还有杨氏子弟,一路升迁做到知府级别。
孙梦良冷笑:“正因杨家有从龙功臣,又在名山神通广大,县令才不得不去州城借兵。我自问来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你杨家还是提前收到风声。尽早供出县衙里谁是内应,审案时还能酌情轻判。”
“哪有此等事情?私铸钱币可是要夷族的!”杨浩继续装傻充愣,“我名山杨氏,要钱有钱,要官有官。去年还从官府手中,买得这处铁矿山,不说日进斗金,也是吃喝不愁。怕是患了失心疯,才会做夷三族的买卖。”
“呵呵。”孙梦良干笑两声。
杨浩有些着急,又说道:“孙主簿,家兄不但在福建做知府,还与阁臣、尚书相熟,曾一起在汉中共事。若能解除今日误会,孙主簿今后有什么差遣,我名山杨氏保证竭力相助。”
孙梦良质问道:“你是在用阁臣与尚书,出言威胁本官吗?”
“不敢,只是想结交孙主簿而已。”杨浩连忙解释。
孙梦良说道:“严县令那里,你也别瞎忙活了。就算他收过杨家的钱财,此事也不敢帮你们掩盖,而且还能趁机将功补过。你恐怕不知道,四川官员考评政绩时,如果破获私铸铁钱案,可以直接评为最上等。”
杨浩听得双腿发软,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拿下!”孙梦良喝令。
都头胡鸣有些犹豫,建议道:“是不是该查明了再拿人?毕竟杨氏乃名山望族,而且还出了从龙文臣。”
孙梦良看向胡鸣:“你也与杨氏有来往?”
“绝对没有!”
胡鸣矢口否认,随即大喊:“拿人!”
“误会,误会……”
见几个衙前冲过来,而且不听自己狡辩,杨浩竟从慌张变成嚣张,怒喝道:“我乃杨十二郎,谁敢拿我?”
官差们还真被唬住了,一個个停下脚步。
杨浩继续耍横:“我名山杨氏,与成都杨氏同出一源。前宋的成都茶马司官员哪个不跟我杨家相熟?到了大明新朝,太子进占成都的第二年,面对前宋官兵六路围剿,我杨氏冒着杀头的危险投靠陛下。这可是大功?这可是对大明的忠心?告诉你们,我族兄还是陛下的记名弟子,跟在陛下身边处理过一个月公文!”
说着,杨浩又转向孙梦良:“你一个小小的主簿,拿着鸡毛当令箭,无凭无据就敢查到杨氏头上。惹得陛下龙颜大怒,伱这一辈子仕途都要葬送!”
孙梦良嘲弄笑道:“陛下的记名弟子?嘿嘿,你恐怕不知道,陛下的亲传弟子,在洛阳碰了几千贯钱,也被陛下亲自下令严惩。你族兄是陛下的记名弟子,我就不是天子门生吗?吾乃大明第一科进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