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惠能看到惠明面色恢复了常态,呼吸也变得又细又轻,若有若无,于是,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你善的不要思,恶的也不要想,正在这个时候,哪个是你的本来面目?”
不思善,不思恶,也就是离开一切分别对立的妄想,心念不动不摇,一念不生又了了分明。这是一种什么状态呢?
这就像深山老林中的水潭,当风完全停息之后,水面上一丝波纹都没有,由于潭水处在静止状态,水中的杂质全部沉淀下去。这时候,你会看到,潭中之物纤毫毕显,一清二楚;而同时,潭外一切景象都分毫不差地映现在水面之上。
这种意境,用禅宗祖师的话说,就是“澄潭秋月,灵明不昧”。
此刻,惠明的心,就处在这种状态中。
他在惠能的提示之下,蓦然回首,回光返照,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像忽然卸下了千斤重担,像不经意间挣脱了千年禁锢……
在那石火电光的瞬间开悟了的惠明,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泪水涟涟地抱着惠能的腿,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地摇呀摇。
半晌,等他察觉到自己这个十分幼稚的举动时,不好意思地笑了。
惠明想了想,又问惠能:“大师,除了这些,还有更秘密的佛法吗?”
惠能说:“能对你说的,就不是秘密了。如果说还有什么秘密的话,也都在你自己的心里。你自己心中,比我、比佛祖,可一点儿都不少呢。”
惠明听了这番话,如同一个贫穷的叫花子,原来整天在外面寻找财富而未得,现在忽然在自己的家里发现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
他不禁又高兴又懊恼。高兴的是从此不再受穷;懊恼的是,自己生生世世,费尽千辛万苦向外寻求,却原来宝藏就在自己身上。
惠明听后,脑海笼罩着的云霾一扫而光,变得豁然开朗:“惠明我虽然身在黄梅,如今看来,实际上还没有得到佛法真谛,未识自己的本来面目。现在承蒙开示,禅理人心,就像是人饮水,冷暖只有自己知道。请你宽宏大度,饶恕我刚才冒犯之罪。现在,你就是我惠明的师父了。请受弟子一拜。”惠明郑重地跪拜谢师。”
这个惠明,虽是个莽夫,但明白事理,转弯也快。
惠能迭迭摆手:“不,不,我不能收你为徒。”
惠明不解地追问:“为什么?你是嫌弃于我,还是对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非也!我与你同投黄梅东禅寺,都是五祖弘忍大师门下的徒弟。我们还是以师兄弟相称更为合适。毋须客气,请起来。”惠能伸手扶起惠明,“你比我年长。那么,该是你为师兄,我为师弟。”
“不,你道行比我高,应该你为师兄,我为师弟。”惠明口气坚决。
“这……”
正当两人正在谦让间,惠能听到了远处传来了喊杀之声,知道不能再多犹豫了,便说,“好吧,那么我就做师兄吧。惠明师弟,我们今后要好好自行护念,不要使它在我们这一代的手中就断绝了。”
“师兄讲得在理。”惠明拍了拍手上的泥尘,问,“我自感东禅寺内杀机重重,我不打算回去了,只想追随师兄左右。”
惠能迭迭摆手:“现在机缘未到,你赶快走吧。”
惠明迷惘地:“师兄,我不知该往什么地方去呢?”
惠能略微想了想,说:“你到有‘袁’字的地方就停下来,碰到带‘蒙’字的地方就住下来。”
果然,日后惠明于袁州蒙山(今江西新余)出世传法,住持道场,弘扬禅宗,影响极大,成了一方化主。
惠明得到惠能的心印后,自然满心愉悦。
这时,山下边的灌木丛林传来了喧闹之声,并且越来越近,看来影隐他们快追到上来了。
惠明急急忙忙对惠能说:“师兄,请你赶快离开,继续南下。不然,影隐他们快要追来啦!等你走后,我来应付他们。”
“好。”惠能马上抄起袈裟金钵,包回行囊之中,向惠明施了一个礼,“望师弟多多保重。”
“也望师兄,不,不,应该说是,望佛祖多多珍重。”惠明也施之以礼。
惠能点点头,迎着清风,飘然而去。
只见他,宛若云游的师祖,消失在白云缭绕的山中。
云天飘渺里,似乎有梵音响起,随风飘荡……
忽然之间,惠明眼前出现一大奇观:在缥缈的云天上,一尊形态逼真的“佛陀释迦牟尼佛”端坐在白云缭绕的云天上,呈现出一个彩色光环,将整个佛影映在云天上,好象佛像头上方五彩斑斓的光环。
刹那间,惠明被这一发现震撼了。
莫不是佛陀洞悉惠能有难托佛光显灵,天机示他?莫不是佛陀仍活在当下,护佑着六祖惠能,悠悠山水,郁郁众生?
......
当惠明从悠久的历史和博大精深的佛法那玄妙的冥想之中回到眼前云天之中这尊“释迦牟尼佛像”时,更加感悟到佛法的博大精深和五祖慧眼识人,把袈裟金钵传给了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