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家里日常还有一个十六岁的二姐,一个十岁弟弟,两个八九岁的妹妹侄儿侄女,加上父母,一共九个人。
这么多人,小小的破败院落吵闹并不奇怪,这个时候,在城内拉水卖的父母也应该回来了,所以日常都很吵闹的。
只不过,今日的吵闹好像有点不一样。
还有点哭声。
左玄机皱了皱眉,推门而进。
“呜呜呜,三哥,四哥要死了!”
“呸呸呸,小妮子你乱说什么,你四哥不会死的。”
“哎,三啊,你弟弟以后可怎么办啊!”
弟弟妹妹在一旁哭泣,母亲正在给一个躺着的人擦洗身体,唉声叹气,眼中泪花不停滚出。
父亲在小院的另外一角,正磨着一柄柴刀,不言不语。
“三啊,快劝劝你爹啊,他要去和那些人拼命,这是去送死啊,再说了,四还没死,治一下肯定会好的,孩子他爹,算了算了,咱们拼不过啊。”
左玄机看了一眼。
大概就猜测到什么事情,这种情节,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太普通了。
还有那原身的父亲,虽然在磨刀,好像要找人拼命的样子,实际上眼神之中,也有某种惊优和迟疑。
毕竟是普通人啊,平常早就被磨光了血勇,今日就算愤怒,内心提起的血性,也并不那么绝对,日常做的是低头哈腰的血汗工作,又前一两年死了两个儿子,背早就坨了。
这并不可耻,这种日子中,能够保持初心血性的人,太少了,大多数人只是老百姓,早就认命,也知道自己的命不值钱,很贱。
说真的,左玄机虽然接受了前身的一些记忆和情感。
但是要说自己有着原身一样浓烈的家人亲情,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这一次又不是投胎转世。
当然。
在某种情况下,左玄机还是愿意担起这身躯的责任和因果。
左玄机很冷静。
先是放下背架,然后拿出馒头,丢给哭泣的弟弟妹妹,拍了拍他们的头,让她们去阻止父亲。
接着走到躺着的那个人身边。
因为此刻还有点太阳余晖,所以放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这个就是原身去混帮会的弟弟。
按理跑腿打杂不会危险,没想到此刻手脚扭断的躺在那里,背上乃至连带的肚皮侧面,都还有很多鞭痕。
整个人是昏迷的,不知道是其他伤害,还是手脚背剧痛导致。
胸膛还有起伏,左玄机弯腰看了一阵,以他现实对人体的了解,只要不感染恶化,暂时倒也没有生命危险。
和这身躯母亲哭诉说的一样,的确还有命。
但是呢,以这个时代的医术和条件,就算捡回一条命,以后不是瘫在床上,就是一个只能勉强挪动,不能用出重力的废人了。
基本上也算判了另一种死刑。
“呜呜呜,老三啊,该怎么办,以后四儿怎么办啊,还有啊,这一次四不会离我们去了吧。”
“他爹,别磨刀了,家里还有一两银子,快去请大夫啊,四儿这手脚,看看还能不能救!呜呜,对了,找附近的郎中,不要山林帮药堂的。”
“三啊,你以后千万别学四儿,别去混那什么帮派江湖,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一会之后。
左玄机终于弄清楚来龙去脉。
原身的弟弟,在山林帮,是帮山林帮城外花楼跑腿打杂,因为机灵有眼力,所以平常多被叫去给那护楼队长跑腿洗衣。
昨晚那队长赌场失意,喝得酩酊大醉,睡到大中午起来,发现衣服上有很多呕吐物,责骂左玄鸭没给他擦身换衣服。
这左玄鸭就解释了一下,说他翻不动对方,没想到对方本就输钱了不爽,所以一怒之下,就有了现在这个结果。
左玄机沉默片刻。
果然是时代的一粒沙,落到普通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能够被压死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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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你不甘命运,任你机灵乖巧,在这种情况下,也无能为力。
蹲下身体,拂过那扭曲手脚上的深深手印。
的确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站起身来。
原身父亲已经被其他孩童哭哭泣泣的拉扯着,弯着腰神情死灰的去屋里拿钱去了,好像最后的精气神都被抽离,有种麻木的傀儡感。
至少暂时来说,倒不担心他会去以卵击石。
“娘,放心,四弟他没有生命危险,至于手脚,我以后会想办法。”
左母只是哭泣着点点头,知道这是孩子安慰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啊。
这都是命啊!
小老百姓的命,本就无力。
“我出去一趟!”
“啊,三啊,你可千万别去讨公道,没有什么公道的,咱们要活着,就要打落牙齿往口中咽啊,你可千万千万不能找出个什么事。”
这是老百姓最朴素的生存之道,要想代代苟活,就是如此,有骨气的,早就断子绝孙了。
“呜呜,明天开始,我和你爹每天多跑几趟水,总能给你弟弟买药吃,总能养活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