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轻摇折扇,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柳相的意思是,您想让御史台来办宁远侯府?”
柳毅点点头:“没错!”
“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各司其职,各行其是;这套司法体系,虽然算不上多么高明,算不上是什么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但是,就中元帝国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些已经足够用了。”
“在现行的体制下,律法和三司是可以覆盖司法刑狱当中绝大部分案件,让受害人受到相对公正的对待的;而剩余的那些律法上的漏洞,只需要根据实际情况,酌情修补一下,也就够了。”
“只不过,理想终究还是理想,和现实是大相径庭的。”
陈琦点点头,明白了柳毅话中的意思:“每一个设计制度的人,都会给自己的制度设定一个前置条件,或者是掌权者绝对的开明,或者是执政者绝对的公允,或者是百姓的绝对理智,或者是……”
“在这种前置条件下,掌权者开明则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掌权者昏聩就会导致礼崩乐坏,司法混乱。”
“执政者公允,百姓就会无条件的信任朝廷,信任国家;执政者徇私枉法,那么老百姓们就会揭竿而起,打破这个旧世界。”
“百姓绝对理智,那么就可以设身处地的为朝廷着想,为国家着想,为未来着想,做出最佳的选择;百姓一旦不再理智,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就会做出糟糕的选择,糟糕的判断,糟糕的举动,甚至做出危害自己,危害家族,危害国家的事情。”
“可是,设计制度的人或许忘记了,开明,公允,理智,这些词,这些品质,并不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是需要一定的知识积累,是需要一定的阅历,是需要一定的见识,才能够培养出来的。”
“相比于开明,慵懒昏沉或许才是常态;相比于公允,为自己,为家族谋取私利那才是本能;相比于理智,感性或许才是人们与生俱来的情绪。”
“否则,我们也不会崇拜开明的君王,赞扬公允的官员,渴望理性的大脑了。”
“在这种前提下,靠着人们的主观思维来治理国家,很难逃脱‘人情世故’的牵绊……”
柳毅闻言,认真的点了点头,对于陈琦的话,他是非常赞同的。
柳毅:“殿下所言极是,御史台,刑部,大理寺现在面临的就是这种‘人情世故’牵绊的问题了。”
“民间不是有人说么,现在的三司是,有钱的打不过有权的,有权的打不过有人的,而那些平民来百姓,连参与人家斗争的资格都没有。什么司法的权威,早就没有了。”
柳毅无奈的叹息一声:“唉!这些年来,三司的主事换了一批又一批,一茬又一茬,什么世家子弟,功勋之厚,文臣武将,当世大儒。陛下都请过,可是,并没有什么作用。”
“那些人说的比唱的好听,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完成任务。可是等到他们真的当上了三司主事,他们就像是被什么邪魔附体了似的,立刻就会变回原来官员的那副死样子。”
柳毅看向陈琦道:“此番,陛下破天荒的让三殿下您一个皇子补左都御史的实缺,应该是实在看不下去,这些御史大夫们的所作所为了。”
“如果还是按照之前那样换来换去的尝试的话,别合格的左都御史没有选出来,朝廷先被他们玩儿折了,国家都被他们玩儿的改朝换代了。”
“殿下您身为皇子,身份尊贵,这些年来您也从来没有和朝中大臣们私交甚笃,那些个劳什子‘人情世故’在您这里是没有用的。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铁面无私的处理每一个案子,惩治没一个恶徒。”
“那些人即便是再怎么不服,再怎么不忿,他们也不敢来和殿下您逼逼叨叨的。”
“或许,您还真有机会,把御史台治理好,让这些御史大夫做一些正事儿。”
陈琦缓缓点头,面色郑重的长舒一口气:“所以,柳相是想让我用宁远侯府开刀,用那几个家伙的人头,来震慑满朝文武和朝中勋贵?”
柳毅同样面色郑重的重重点头:“没错。”
“处理宁远侯府,满朝文武和朝中勋贵们很大概率是不会出来力保鹿灵一家的。或许,还有很多人会选择落井下石,用检举鹿灵和宁远侯府罪行的方法,来讨好殿下你。”
“唯一有可能跳出来给鹿灵求情的,就剩一个人了,那就是陛下。”
陈琦眉毛一挑:“陛下?”
“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陛下如此维护鹿灵,到底是意欲何为啊。鹿灵到底有什么是值得陛下如此看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