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垂眸不语,脸上看不出情绪。
梁老五见她不松口,又劝道:“姑娘,你刚接手货仓,就与周边的同行把关系闹僵,将来要是有个求人帮忙的地方,谁还肯施以援手?”
其他人纷纷附和,不支持昭昭的做法。
小多见形势不对,也跟着说:“小姐,仓里的麦子那么多,能把清分坝的饥民全喂饱了!你真这样做了,大商户们还怎么抬米价?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得罪人。昭昭岂会不懂这个道理?她问梁老五:“若是不施出去,烂谷子都怎么处理?”
梁老五毫不犹豫地答道:“等哪日下了大雨,江水流势迅猛,让库丁分批把烂谷子扔进江里,保管下游的穷人一粒都捞不到。”
昭昭冷冷一笑:“难怪都说义不掌财。”
梁老五的脸色越发严肃:“姑娘,你当我们真是没心肝的?饿极了的人比鬼还凶,你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非但不会谢你,反而还会变本加厉地要更多,说不准还会结伙成群来抢我们!”
话说到这份上,昭昭还是没松口。她看向一旁沉默的江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大家都反对她,她身边空无一人,谁去了就是头一号。
江生走到她面前,自告奋勇道:“昭昭姐,你若放心,就把这事交由我去办,保证出不了半分岔子。”
果然上钩了。
“你在这里管事多年,周边商户中定然有不少你的熟人。”昭昭微微蹙起眉,“就算你能保证乞丐们不闹事,你与他们的关系闹僵了又要怎么办?”
她语气中全是担忧和不忍,眼神里却写满了盼着江生施以援手的期待。
江生顺着杆子往上爬,颇有男子气概地说:“您是我的新东家,我做事我自然顺着您的心意去,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他又黯然地叹了口气:“至于那些朋友……得罪就得罪了吧,左不过是我若离了您,就再也混不下去罢了。”
昭昭和小多对视一眼,差点同时笑出声来。
江生想傍富家小姐,竟然如此做作,和那些想靠愧疚感绑住男人的傻姐儿一模一样。
昭昭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看救命稻草似地看他:“江生,幸好有你在。”
她一意孤行,又有江生搭手,事情就这么在众人的不情不愿中敲定了。
夜里,江生领了伙计在仓房里舂谷子,昭昭则搬进了一间精致的小屋。
她倚在窗边看账本,外面忽然响起了布谷布谷的声音。格窗一开,果然瞧见小多站在窗下冲她笑:“这么戏弄江生做什么?”
昭昭合上账本,用簪子挑着灯花,懒洋洋道:“被他看我的眼神恶心到了。”
“男人看女人的那种?”
“是聪明人看傻子的那种。”昭昭嗤道,“他既敢把我当盘菜,那不妨走着瞧,看是谁被谁玩到死。”
小多趴在窗台上,心想昭昭睚眦必报的性格一点没变。他嘀咕道:“自然是你玩死他。言哥那样的人都……”
话没说完,昭昭眼神骤冷:“是朋友就别提他。”
“永远不提?”
“等什么时候我有底气了,再提他。”昭昭转移话题,“好小多,有件事得你去办。”
“什么事?”
昭昭提笔,在纸上写了清分坝一带开有米铺的商户们,递给小多:“找几个机灵的小乞儿,让他们连夜去给这些人传话,说咱这儿的江管事要开仓施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