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蹙眉道:“胡闹!太子是明白人,不会因这个迁怒的,你依法处置此事就好。”
三阿哥听了,不由踌躇。
依法的话,富察家该杀的杀,剩下的也没好,不是发于披甲人为奴,就是贬入辛者库罪籍。
内务府包衣旗人是正户旗人不假,可以参加八旗科举也可以补缺,可是辛者库罪籍是例外。
董家要七零八碎,元气大伤。
尚家也会一削到底,成为寻常包衣。
只有李家,牵扯不到,最多就是李炘因为官庸劣罢黜员外郎。
富察家不用说了,是沙济富察氏的国主后裔,姻亲故旧遍布八旗。
董家也是太皇太后时就发迹的包衣世家,是包衣中数得上的头面人家,子孙繁茂。
李家那边弱些,却是三大织造之一,跟曹家与金家都是姻亲。
尚家这里还罢,平平无奇。
三阿哥权衡了利弊,可怜兮兮地看着康熙,觉得自己亏大了,好像要得罪不少人。
他小声道:“汗阿玛,马齐跟马武也是富察家的本家,他们不会记仇吧?”
康熙蹙眉道:“畏首畏尾成什么样子?”
三阿哥抿了嘴,耷拉着脑袋,不想多说了。
少一时,太子过来了。
西花园的门禁比宫中宽松的多,太子这会儿也晓得今日宫里的动静。
见三阿哥在御前,他心中就带了狐疑。
三阿哥是不是故意的?
内务府七司三院,三阿哥新官上任三把火,别的地方不动,直接拿会计司发作?
什么富察家子弟无礼冒犯,太子不信。
要是在其他地方许是真冒犯了,这三阿哥无缘无故地跑到裕丰楼去,然后说旁人是冒犯,怎么看着都像是送上门去“碰瓷儿”。
他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也没有掩饰,给康熙请了安后,就望向三阿哥,上下打量着。
三阿哥见状,忙道:“都是误会,臣弟先头真不晓得富察家是您的人!”
太子嗤笑道:“你不知道,那昨天是什么大日子,你还专门去下馆子?”
谁不晓得三阿哥吝啬呢,恨不得一个铜板当两个花的人,怎么会舍得银钱下馆子,还是皇城最大的酒楼?
三阿哥想起了原由,没有隐瞒,道:“这不是为了九格格的嫁妆吗?臣弟才署理内务府,正好是这个差事,就想着好好办差,格外用心,没想到还生出这么多是非来……”
他心中已经后悔了。
孰轻孰重,他当然能分得清楚。
示好四阿哥、太后跟佟家重要,可加起来也比不得交好太子这边重要。
太子听了,不由皱眉。
康熙在上面,看不下去了,问太子道:“富察家什么时候投到你门下?”
太子一下子被问住。
他反应过来,道:“那是汗阿玛的奴才,没有投到儿臣名下,就是去年给阿克墩换伴读的时候,选了他家一个小子……”
自那以后,富察家巴结上来,“三节两寿”的孝敬跟着来了。
说到这里,他越发厌恶阿克墩。
这一次次的麻烦,还都是阿克墩引来的。
阿克墩不会跟自己犯冲吧?
三阿哥在旁,松了一口气,道:“他们家这是砸银子给自己找靠山呢,这是晓得贪墨的多了,没个靠山不稳,不过他们家真不是东西,一年下来捞十几万两银子,往毓庆宫送的零头都不够,不是您的门人就好,直接收拾了,也给内务府的奴才看看,谁才是正经主子!”
太子这才晓得还有这个缘故,看了那本册子。
等到看到牵扯其中不单单富察家,还有董家、尚家,太子带了警醒道:“汗阿玛,此事当从快处置,不宜拖延,也不宜扩大……”
不过看到这些包衣贪墨的数字,他也是气愤不已,道:“宜从重!”
康熙还在沉吟,三阿哥乖觉,立时道:“太子爷说的是,臣弟遵太子爷吩咐……”
康熙与太子都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担心太子反口,伸手捂了肚子,面上做难受状,道:“汗阿玛,儿子要去更衣,先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