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哦。”罗彬瀚说。听到有人用“你的朋友”来指代荆璜让他觉得挺古怪的,很多人用不同的说法来称呼荆璜,但还没有人从他的社会关系角度出发过。可这说法似乎也没什么错,至少他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我刚听说他把你留给我了。”他对李理说,“他建议我把你搁在保险柜里,没事别联络,除非我碰到了什么大麻烦。”
“我们的确达成了这一协议。”李理说,“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尽我所能提供帮助,先生。”
她看上去并不为一个更狭小的新居而烦恼,罗彬瀚也觉得没必要再更进一步打听她的感想。即便他们此时独处在他的卧室里,一道平庸的木门肯定不足以挡住客厅里的荆
璜。要是荆璜想,他就能知道卧室里的任何事。罗彬瀚不太清楚他在**权方面的立场更倾向于海盗还是神仙,但他不想冒着让自家房门被人爆破的风险。这可不是宇普西隆的船,受惊的邻居与本地的条子都会想知道是他的哪项爱好引起了爆炸效果。
“啊,你们聊过了,”他决定不去打听荆璜不高兴的理由,至少不是现在,“我进门时看到你坐在那儿和他说话了。衣服挺不错的,还有那个胸针,挺漂亮的。看上去比你现在这套有气势。你现在又换成了这一套,所以那是你的战斗模式?”
“只是协商时的礼仪,先生。形象对我而言只是引数问题。”
“你是这儿的人,对吧?”罗彬瀚突兀地问。
“我希望你说得更明确些。”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原型,那个活着的你,曾经是这里的人。”
李理把她的头微微偏向一边,看上去并不为这件事动摇。她简略地说:“在我们上次谈话时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先生。我的原始资料采集自这个星球上曾经生活过的一个人类。倘若你愿意从最宽泛的角度而定义,你可以认为我们享有相同的故乡。”
“我们确实谈过这个了。”罗彬瀚紧跟着说,“我想问的是,呃,从你的表现看我觉得我们——我和你的原型生活的时代并不相隔很久。我在想她可能还有亲人在世。父母?朋友?兄弟姐妹?你……你觉得有必要见见他们吗?或者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他们的近况之类的,要是你感兴趣的话。”
“我不认为有这个需要,先生。”
李理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罗彬瀚从中听不出什么情感上的表态,比如渴望、悲伤或是仇恨,任何能帮他判断一个人家庭状况的线索。他耸耸肩说:“我希望你知道我是不想这么做的。我是说把你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柜子里几十天,也可能几百天。听起来有点不太人道。我没法给你保证个具体的日期,不过,荆璜也没告诉我一定得时时刻刻都把你锁死在里头。我猜这里头是有一定的弹性空间。”
“我感谢你的好意,先生。”
“这是说不用?”
“掘开长草的坟墓并非文明之举。”李理说,“除非你有一桩疑桉要查。”
“这儿没有任何人是你在乎的?”罗彬瀚不死心地问,“一个重要的都没有?”
“若和我们头顶的世界相比,先生,此处没有任何人是重要的。”
罗彬瀚瘪了一下嘴巴。他把最后几样小物件野蛮地塞进行李箱。“反正,”他说,“你要是想从保险箱里出来活动活动,记得联络我。”
“你今天似乎格外愿意帮助我。”
“寻思着是时候改善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罗彬瀚说,“同乡,可能还是同族,对吧?你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我们这儿的。难得我们曾经在同一艘船上,有许多美好的共同回忆,像是把我推荐给杀人马啦,带着你永远的家去厕所啦,用十万伏特把我电晕在地板上……我觉得没必要让我们之间有什么嫌隙嘛。再说,我有时会想这个问题,不是说非得知道,不过确实挺让人好奇的。你可能知道荆璜曾经住在我家里,我还以为自己完全掌握了他段时间的行踪。可我肯定以前没见过你。”
“这座城市里有许多人一生从未谋面,先生。”李理说,“而即便我们曾经碰过面,那也可能只是在马路两边交错而过。从未见过我并非奇事。”
“是吗?”罗彬瀚说,“可我总觉得自己应该听说过你。要是你以前在梨海市活跃过的话,我多少得对你有点印象。”
“我看不出理由,先生。即便你在此地身家丰厚,那并不意味着你能了解这里的每个人。”李理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实际上我经常发现,人对自己最熟悉的环境是更缺乏全面观察的。”
她的后一句话听起来像在暗示什么,但罗彬瀚并没太仔细琢磨。他还在考虑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感觉。“这倒不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地盘之类的,”他说,“如果你过去住在这儿,我觉得我肯定听说过你,因为……嗯,我觉得你像是会出名的那种人。”
“以什么理由呢?”
“我不知道。这只是种感觉。有时候我觉得你挺戏剧性的。”罗彬瀚说,“不是贬义,但……我希望你懂我的意思。说实话我还挺难想象你有血有肉的样子。挎着包逛闹市区、盛夏夜里边骂边开灯找蚊子、在餐厅里悄悄脱掉高跟鞋……反正是这类事情,你的人类版本都干过吗?”
李理面露微笑而保持沉默,端坐在床边的姿态犹如戏剧舞台上的演员。罗彬瀚狐疑地瞧着她,渴望自己还拥有一根众生平等的尴尬仙女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