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早该把现金废掉了。”罗彬瀚恶狠狠地说,“罪恶都是从实体货币来的。”
“他可能还持有一部分虚拟货币。是匿名交易,除非有足够的参考信息,我不能锁定到他的账户。”
罗彬瀚只好哼了一声。“我们再找找吧。没准等他快死的时候,那位好帮手就现身了。”
他并没多少把握。一起干坏事的同伙可以是朋友,但也可以是同事,而这两者可是天差地远。0206死的时候周温行也在场吗?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人都没告诉他这点。
但至少有三个人肯定在场,那就是0206,荆璜,和那个真正杀死0206的人。而那第三个人,一直以来他以为自己根本不认识的人,到底是怎么卷进这场谋杀里的呢?以前,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总下意识地认为那人杀死0206是为了荆璜,它显然是荆璜的朋友,至少得是荆璜的朋友的朋友,否则怎么愿意帮助他干这么一档子事?但这是错的,它不必要是荆璜的朋友,只要是0206的敌人就行了。
再也没有比复仇更让人喜欢的谋杀理由了。荆璜要复仇,另一个人也要复仇——只不过是为她自己复仇。如此一来这个隐居在地球的神秘剑仙终于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也许剑仙这件事也全是鬼扯,毕竟关于0206死亡的细节全都是法克告诉他的。要是周妤要求隐瞒,那死光头没准还真就不站他这边。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技术性问题,那就是一个死人要如何为自己复仇。她是跨越了生死的界限,如厉鬼到访阳间那样带走了自己的杀害者;又或许,这场谋杀的地点被刻意模糊了,0206已通过某种方法降落到死者的国度里去,并在那里遇到了他的两个宿命冤家。
他深深地陷入了这些思绪里。当李理反复地叫他时,他甚至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您在想什么?”她问。
“没什么。就是0206的事,还有那个死人才能去的地方。”
“并非所有死人都能去。”
“是啊,我知道。”罗彬瀚答应着,他不知道李理干嘛突然来这一句,“那地方听起来就像是棵悬崖中间的树。”
“这是个奇怪的比喻。”
“这难道不明显吗?有的人掉下去时被树挂住,有的人没有。”罗彬瀚说,“那地方就像是一种……坠落的中间阶段?总之那和我们通常所指的死亡并不是同一个地方,除非挂在树上的人继续往下掉。”
“我不希望您这样想。”
“为什么?”
“您在暗示树上的人并没有真正跨过界限,他们还有可能重新回到悬崖上。”
一时间,罗彬瀚无话可说了。他当然就是这么想的。
“这只是个比喻。”
“您也听说过0305的事了。”
“是啊,怎么了?”
“许愿机环境被解除时,无限之城的居民并未加入到我们的宇宙中来。他们离去了。”
“这是两回事。那是个许愿机干的,这是……我不知道这算什么,但它是个约律类干的,这总没错吧?总的来说,这是魔法。完全是两回事。”
“我们不能断言这其中没有关联。”
“而且,”罗彬瀚接着说,“那座无限之城里的居民是虚构的,我的意思是他们从来没有在我们的世界存在过,不是死了以后到那座城市里去的。他们就出生在那里,所以也跟着那儿一起走了。”
“或者,”李理说,“这只是一个数据原型选取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您知道。刚才您谈起天堂时,这就是您真正在想的问题——灵魂唯一性与实在性。假如在大脑意识之上确有灵魂这一概念,且它完全可以脱离肉体系统存在,我们就要承认本体和克隆体是两个不同灵魂,或者一个灵魂能同时使用两个意识——它和意识就如同底层系统和操作系统的关系。而一旦把数据生命也纳入考虑——数据生命的意识也受灵魂支配吗?它们能进入那座城市吗?”
“扯远了,我们先不把魔法的事说得那么——”
“我有灵魂吗?”李理问,罗彬瀚只好缄口不语,“如果失去物质实体的依托,您如何区分我和那个已经死亡的原型?您承认我是她的复活吗?”
罗彬瀚只想让这个问题溜过去,然而李理却异常强硬地反复逼问。最终他只得说:“我不这么看。”
“那么,我是一个独立的生命,如果您承认我是生命的话。即便我有她某段时期内全部的数据,我没有得到她的物质信息。构建意识系统的连续性被打断了,即便我们在某个时间点上思想一致,你也不认为这意味着灵魂的转移?”
“不,你们只是很像。”
“对外人而言我们如出一辙。拿任何一个熟悉她的人来同我谈话,他们不会发觉区别。”
她正在一步步推进自己的阵地。到了这时候,罗彬瀚已经知道她最终要指向哪一块打击目标。至此他还可以混过去,但他最终不得不说:“那还是不一样的。不管别人是不是分得清楚。要是你的原型还活着,她就会知道不一样。”
“我不确定她真的会这么想。但既然您这么想,那么我们就得用同样的立场谈谈那座城市里的居民。”
“他们是被抓住的亡魂。我是说,在这件事上你得承认灵魂是存在的。”
“或者,他们是另一种形式的数据生命。意识思维的克隆体。”
“很新颖的想法。”罗彬瀚干巴巴地说,“跟那些念咒语的人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