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礼法规定,在夫家没有生出亲生子女的继妻,在夫君和原配妻子亡故并合葬后,守孝年限也满了,是完全可以由娘家人接回去的。以后怎么过,要不要改嫁,那是娘家人的事。
宋氏前些年,是看在继子女一个都没及冠,所以三年守满后,出于道义又额外多抚养了四年。
诸葛瑾今天也是强调他舅舅自立门户了,后续一切宋家的事情,都是宋信的决策,诸葛瑾没有话语权。
如果嫁不出去,在娘家过完余生也很正常。
……
主人家三巡致辞说完,一旁的刘备率先反应过来,夸赞了几句诸葛瑾的孝行:
“子瑜如今身为校尉,身涉行伍,忘身报国。让继母随舅在远离兵祸之地颐养天年,才是真正的至孝。非比沽名钓誉之辈,为了一己孝名,却让父母跟着奔波涉险。”
这番话情商极高,进一步帮诸葛瑾的行为贴金,随后又话锋一转,向宋信建议:
“宋先生与子瑜兄弟伴读数年,想必也颇有学识,一直不出仕也不是办法,不知能否请宋先生屈就本州客曹从事一职?此职清闲,也不用涉险,可安居而业。”
客曹从事是最轻松的闲差,也谈不上油水。
正如朝廷需要大鸿胪负责接待各国使者、州郡觐见。而州刺史也需要一个类似负责迎来送往的属官。
宋信原本还有些忐忑,听刘备提出的差事如此轻松,他才把心放下,当场表示感谢、愿意接受征辟。
这样一来,宋家面子也有了。刚刚自立门户,立刻有了个官身,不用担心将来跟人社交时过于卑微。
后续大家自行饮宴,宾主尽欢,自不必提。
有其他事情找诸葛瑾的,也都借着酒席,一一过来商议、汇报。
刘备首先端着酒杯过来聊天。
他倒不是为了给宋信征辟的事儿邀功,而是从诸葛瑾这次办的事情中,发现了一些意外的不安。
他便开门见山问道:“子瑜,昨日收到帖子后我就想问你了,你给令舅寻的这处院子,是我原先分给国让的吧?他这么急于出手,卖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诸葛瑾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国让应该不是第一次流露出、担心在家乡的老母了吧?他卖院子时,倒是说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大,换些金银,有机会好托人捎回幽州老家,补贴家用。”
刘备不由深色黯然:“其实,当初广陵之战刚打完后,他就暗示过我一次了,想回去奉养老母,我劝他再想想,不要急于一时。果然还是不易留住么。”
诸葛瑾却不以为然,他觉得刘备这是以君子之心度人。
按照史书,汉末、三国有好多人以奉养亲人为借口回老家。里面固然有很多是真的,但也有些是借口。
这就像诸葛瑾穿越前,在教培机构见了太多的女同事,最好用的辞职理由,就是“我跟我老公/男朋友异地恋,要去他所在的城市发展”。
后世职场女性如果说出这个理由,老板是绝对留不住的。
毕竟强留太损阴德,所谓宁拆十座破庙,不拆一对夫妻。
汉朝不存在夫妻异地,但还有父母子女异地。诸葛瑾觉得,如果只是出于孝顺,也可以建议对方父母家族搬离老家,来子女求官之地奉养。
大不了多给钱,给好宅院,多给婢女仆佣,并且确保有一个安稳的后方环境。
诸葛瑾把自己的思路暗示了一下,然后就劝刘备别担心:“依我看,这事儿迟早要解决,也不光是一个国让的事。
前两个月我军在广陵立足未稳,家眷还被吕布俘虏。当时部曲提心吊胆,怕将来还会噩耗重演,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全军家眷都要回来了,将军还得了扬州刺史的朝廷实授。就算广陵地处强敌环伺之地,可一旦渡江,于刘繇合力,江东之地将来定能成为安稳后方,又如何需要担心家眷不得安宁久住?
将军当伺机把这些道理,跟国让等心有动摇的部曲,好生剖析明白。加上宪和此番许都回来后,估计也会闲一段时日,并无外事需要他操心。
宪和也是幽州人吧?还跟将军同乡,让子仲安排一些海船,沿岸而行北上,去幽、冀之地巡防,把在幽冀老家还有家眷牵挂的,一并好生接来,才是长远之计。”
刘备听完,也是忽感开朗。
他自己从没怀疑过有人可能拿孝道当借口,所以很多事情没多想,被诸葛瑾这种实用主义的思维一启发,顿时就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