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是知道安汉县有井盐,也知道有极少数的火井,只可惜那些神秘的“火气”至今无人能驯服,也无人能储存、运输,所以没法利用起来。当地人都是发现盐井冒了火气,就连忙点火烧光,避免积累多了把人憋死。
这些所谓的“火气/火井”,其实就是后世之人熟知的“天然气井”。
在汉末的自然科学条件下,能知道什么是天然气的士大夫,或许一千个里都挑不出一个。诸葛亮从没来过犍为,却口口声声说他懂得如何治理、利用,还说这些都是他大哥教他的。这一切,又岂能不让旁人震惊?
“使君竟懂得如何治理火气井?使君不是毕生从未去过犍为么?天下竟真有生而知之者?”杨洪的内心,已经被震惊所充溢。
诸葛亮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解释,只是顺势反问他:“这些到时候自见分晓。季休,既然你诚心献策,愿为我查漏补缺,我也愿多听听你的意见。
我知你祖籍犍为,对犍为的官员都比较了解。你倒是说说,我将来在犍为试点治理火井、增挖盐井,有没有哪些官员值得信赖,容易出成绩的?我只需要治理财政、徭役有才干,同时又清廉刚直的。至于虚名浮德,并不足凭。”
杨洪知道,这个问题已经是对他的莫大信任,他当然要抖擞精神尽量配合。于是他绞尽脑汁想了很久,说了两个人:
“我倒是知道两人,此前也与我一般,历任县令而已,但在犍为时,民政税赋治绩不错,账目清晰,擅能肃清奸邪贪鄙。
一人名叫张裔张君嗣,历任巴郡鱼复县、广汉德阳县,刘璋投降前,刚调任犍为牛鞞,兼任犍为郡工曹,如今正在使君的试用名单之内。
另一人乃王连王文仪,虽是南阳郡人,但已入蜀仕官多年,此前正在富产井盐的安汉县任职,也在使君的考察名单之内。他们都精于算术,能亲自彻查账目、严明纪律。具体表现如何,使君届时自可拭目以待。”
“很好,这两人我自会多压一些担子,好好考察一番。”诸葛亮也是用人不疑,当即就表示会在具体分配任务时,考虑调整一下权重。
虽然诸葛亮是打算给所有参与的官员一个机会,最后都凭治绩说话、升赏拔擢。但他自己也知道,在实际操作中,是不可能存在每个人的任务完全平均的。
因为这种大工程,总会有分工,而分了工,任务就会有轻重、有主次。有些人就更容易得到表现机会。所以诸葛亮在最初的任务分配环节,必须把看上去最有可能出成绩的官员,安排到容易出成绩的重要任务上。
如果今年的任务完成后,发现实际表现并不如他所预料,那么明年他就会把最重要的任务,安排给今年相对最出彩的官员。而杨洪的建议如果足够准确,也算是帮着诸葛亮节约了第一年的考察试错成本。
分工才会让人专业,专业才会产生效率——这些话虽然要到亚当斯密的时候,才被正式写进经济学著作,但诸葛亮脑子里已经朦胧地有了这样的概念了。
这一部分是因为诸葛亮自己天赋异禀,神机妙算,远见卓识,另一方面也是过去十年来,他大哥对他的反复培养、熏陶所致。
如今的诸葛亮,在内政才干方面,甚至已经略微超过了原本历史上中后期大权独揽时的水平了。
杨洪听了诸葛亮的安排,也是彻底心服口服,再没有什么可劝谏的了。
告辞之时,他只是还有一点疑惑:“使君既然对于如何治理犍为郡、为民兴利如此有把握,为何此前迟迟不公布这一计划呢?若是早日公布,也能尽早安定人心。”
诸葛亮对此只是哂然一笑:“现在难道不稳么?我不会以言罪人,不代表我不想尽量看清楚属官的心性。
蜀郡这边,修缮都江堰的计划,之所以不得不立刻公布,是因为我确实不了解都江堰的近况,要认真勘察,亲自规划。
犍为郡那边,只要赶在农闲可以征发徭役的季节之前,把这些准备工作做完就可以了,又误不了事,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杨洪一愣,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诸葛使君做事,真是一丝一毫,连时间表都排得明明白白。
若干个项目齐头并进,哪一阶段需要其他配套资源配合到哪一步,都是胸有成竹。
这种事情,放在后世那些大工程的项目经理看来,确实是基本功。但是在三世纪的华夏,却罕有几个人能做到。
不过,现在既然杨洪已经知道了部分内幕,诸葛亮也不会让他闲着。他顺势就吩咐了杨洪几件事情,让杨洪去帮着协调资源,分头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