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州离京兆遥远,只能捕捉到一些小道消息。尚芙蕖好一阵搜刮,才想起陆怀上台时尚且年幼,主弱臣强,朝中大权几乎都掌在先帝留下的那群老臣手中。
据传以顾念天子身体为由,每日只上报十奏书事。
陆怀十三岁亲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拔罪臣王砺为御史。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操作,但之后几年时间里,杨太尉和顾相国两位老臣就卷入谋逆大案,先后被斩首革职。
如今只剩下宋太师了。
尚芙蕖对这些一窍不通,但还是本能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攥了把手心的虚汗,她维持着懵圈表情刚想浑过去。灯火倏地一跳,暗了一盏下去,身前的被褥随之被人拉紧。
“你的父亲初试有名?”
少年天子离她很近,颀长身形笼罩下一团浓影。尚芙蕖避无可避,甚至能闻见对方衣袂上那股极淡的旃檀气息。
那双凤目在微弱的光下,寒光粼粼,凌厉到惊人。她一下想到丛林中的虎兽,裹挟的压迫感同样让人喘不过气。
她硬着头皮,如实回答,“是……”
尚家祖上小有资产,只是到尚父这一代因为不善经营,霍霍的差不多了。她父亲又是个谨慎到胆小的性格,榜上有名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挑个身心舒畅的干。
不过很快,他就舒畅不起来了。
“那正巧,这地方有个空缺官职,就让你父亲补上吧。”
陆怀随手往那张舆图上一指,尚父便没了自由。
顾不上自家阿爹看到圣旨时,会是什么心情。尚芙蕖暗自感慨,难怪这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宫。
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朕今晚不睡了。”陆怀起身,重新回到桌案前。那张轻飘飘的纸就放那儿,上面爬满一串墨黑名字。
“你自己先歇息吧。”
尚芙蕖自然不能,她软绵绵倚坐在旁,又识趣地不沾对方半片衣角,“臣妾不累,臣妾想在这里陪着陛下。”
话是这么说的。到了后半夜实在熬不住,怀里抱着一本中庸,小鸡啄米似地脑袋一点一点抵近桌案。
陆怀用过的这套四书五经上,写满他的见解。笔迹有些稚嫩,但很细致,分析透彻,的确算是剁碎了喂饭。
任务条肉眼可见地成长。
迷迷糊糊中,尚芙蕖感觉自己似乎翻到一页皱巴巴的。眼皮胶着,她努力定神去看,视野最后一幕是张叉叉眼吐舌头的鬼脸,线条潇洒,不羁可爱。
身旁的人影放下朱笔,脊背似乎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