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逐渐了解了这丫头那面冷心热的性格后,不和她一般见识。我不但在李疯子那里学会了用毛笔写字,还学会了用毛笔画画。每次见我蘸着井水写字时,李疯子都夸奖我说“这要是用墨汁在宣纸上写,那都能成大家了!”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宣纸和大家是什么东西,但是,我知道他是夸我写的好。
若生活始终能沿着这样的轨迹安然前行那该多好啊,可惜接二连三的磨难总是不断出现,使得我们的生活开始逐渐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像往常一样,我在天刚摸黑的时候就回到了家。自打张屠夫得病后,我一般都比之前早一些从李疯子家回来,以便给张屠夫做饭。
可这一次我到家时,张屠夫却不在家。张屠夫身体大不如从前后,就已经很少在外面喝酒了,即便喝酒也比以前喝的少多了,更没有像今天这样整夜未归。
开始的时候,我倒也没有太大的担心,毕竟早些时候,张屠夫是经常在外面酗酒,整夜不归的情况是家常便饭。
可就在我准备出门去李家时,同村村民急匆匆地跑过来告诉我,说张屠夫不知道啥原因昨天晚上在外村让人给送到镇上医院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赶,结果还是没赶上,我到医院的时候张屠夫已经死了,被停放在太平间等家属认领。
我没有像别的家属那样趴在死者身上痛哭。我只是在看到张屠夫的尸体时,猛然间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孤独,那样的无助。
我在太平间足足待了一上午,要不是本固的到来,我想我在太平间还会待得更久。我只是想多陪陪张屠夫。我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来称呼他,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是我的亲人。但毕竟没有了他的存在,今后我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冠以没有爹娘的野孩子名头。
本固的到来是因为我今天没有去他家,他想我可能是去干活了,于是想到我那凑热闹,却发现我没在家,便向村民打听我的去向,结果,从村民那听到事情的原委后就跑来医院找我了。
看见我沉默的样子,估计他以为我是伤心过度,不停地安慰我,但又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处理,就让我在医院等他,他回家找他爸来帮忙。
等李疯子来的时候,我还待在太平间,就是一直默默地陪在张屠夫身边。他们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打扰我,过了一段时间,李疯子才来和我讲:“啸天啊,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入土为安吧。”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李疯子的帮助下,我开始忙活起张屠夫的后事来。可在给张屠夫开死亡证明时,医生和我讲,张屠夫是喝酒醉倒在外面冻死的。刚到医院那会还有口气,临死前交待护士,告诉狗剩子不准叫他爸,不准叫他师父,不准给他披麻戴孝。
听到医生的话,李疯子在旁边感慨道:“仗义每多屠狗辈呀!”我不明就理,便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和我解释道:“张屠夫怕他一生造的杀孽太多,会给我带来报应,所以宁可自己孤独终老,也不肯给我一个和他能扯上任何关系的称谓。”
直到此刻我才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张屠夫与我始终保持着陌生人一样的关系,自责和愧疚就像尖刀一样戳着我的心,让我懊悔万分。
张屠夫出殡的那一天村里没来几个人,除了他的几个酒友外就是李疯子一家人了。看着我身着孝服,肩披麻衣,以一名儿子的身份打灵幡、摔孝盆,李疯子在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