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乡外,一处偏僻驿馆的昏暗厢房内。
赵文华烦躁地踱着步子,脚下昂贵的波斯地毯被他踩得毫无光泽。
桌案上,几份誊抄的乡民口供散乱不堪,周夫子那张枯槁却凛然不可犯的老脸仿佛还在眼前晃动,那句“有徒如此,何惧之有!”让他坐立难安。
“废物!一群废物!”他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瓷片碎裂的锐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精心策划的“史官”身份,满以为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些许银钱就能撬开乡愚之口,探得陈恪微末时的“污点”,却被那老匹夫当众戳穿,颜面尽失!
“大人息怒。”一个心腹幕僚小心翼翼地上前,“那老匹夫油盐不进,乡民又被他蛊惑,明查确实难行。但属下观那李屠户、周氏等人言语,虽处处维护,却也透出些蹊跷——五岁之前‘懂事得早’还有那陈恪十岁便欲应试的‘锐气’……这些都绝非寻常农家子可有。严阁老所料不差,此子必有异处!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
赵文华停下脚步,眼中凶光闪烁:“暗的?说!”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幕僚压低声音,“金华乡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总有人贪图富贵,或与陈家旧日有隙。咱们广布人手,撒下银钱,专门搜寻那些不在老匹夫眼皮底下、或如今过得不甚如意之人!尤其是……当年可能与陈家有过接触,如今却落魄的!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赵文华阴沉着脸,缓缓点头:“就这么办!动作要快,更要隐秘!人手从邻近州县调,别用京里跟来的。记住,我只要肯开口的舌头,不管他嘴里吐出的是金子还是烂泥!”
金华乡边缘,一间低矮破败、散发着霉味和劣质酒气的佃户小屋。
油灯如豆,勉强照亮桌旁一个穿着油腻破袄、身材臃肿、眼神浑浊闪烁的中年胖子。
他便是曾经的刘地主。
曾经良田百亩的乡绅,如今只剩下身边一个同样颓废、眼神躲闪的儿子刘大宝,以及一身洗不掉的潦倒气。
赵文华的亲信坐在他对面,桌上放着一锭足以让这对父子眼珠子发红的十两雪花银。
“刘老爷,”亲信脸上带着虚假的恭敬,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听闻您当年在金华乡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与那陈家……想必也熟络?”
刘地主搓着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锭银子,喉结滚动,干咽着唾沫:“熟……熟!太熟了!陈家那会儿,算个啥?陈王氏孤儿寡母,靠给我家放牛、做点零活糊口!那陈恪,就是个放牛娃!给我家放牛时,还偷懒耍滑被我发现过!”
刘地主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开始胡乱编排。
亲信微微一笑,并不戳破,只是将银子往前推了推:“哦?那刘老爷可还记得,这陈伯爷,小时候……可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比如……五岁之前?或者,有没有过什么……嗯,怪事发生?”
“五岁?”刘地主皱眉苦思,似乎想不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