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重新关上,小院再次恢复了寂静。
谢夫人走上前,看了看托盘里的赏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道:“陛下的恩典,收起来吧。”
说罢,便转身继续去忙她的活计。
海瑞独自站在院中,双手捧着那御赐的银缎,目光却并未落在它们之上,而是投向了高墙之外,那片被紫禁城的飞檐勾勒出的、狭窄的天空。
嘉奖了吗?嘉奖了。
肯定了他的辛劳了吗?肯定了。
赏赐了吗?赏赐了。
银十两,缎两匹。
对于一个六品主事而言,这份赏赐不算侮辱,甚至可说是“合乎规矩”。
与他陕西所见那些动辄被贪墨成千上万的赈灾银两相比,这十两银子,微不足道得令人心头发涩。
那口头褒奖,“颇着辛劳”、“朕心甚慰”,每一个字都正确无比,却空洞得像一阵风,吹过耳边,什么也没留下。没有对他奏疏中那血泪控诉和激烈谏言的任何回应,没有对“刷新吏治”、“简政放权”的只字片语提及。
陛下……看到了吗?
他一定看到了。
那他……是什么意思?
赞同?若是赞同,岂会仅止于这轻飘飘的口头表彰和这近乎象征性的赏赐?岂会对他剖心沥胆的建言置若罔闻?
反对?若是反对,又何必赏赐?何必嘉奖?大可申饬一番,或干脆留中不发,置之不理。
偏偏是这“留中不发”,配上这“嘉勉赏赐”。
海瑞那刚直如铁的心性,此刻也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仿佛一拳打在了无边无际、柔软却坚韧的棉絮之上,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激愤、所有的期望,都被无声地吸收化解,最终只剩下这托在手中的、不冷不热、不轻不重的“恩典”。
陛下用最标准的官样文章,最符合程序的赏赐,轻轻巧巧地将他那封足以惊涛骇浪的奏疏,压了下去,盖了起来。
没有雷霆震怒,没有热烈支持。
只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的、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敷衍的……“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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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切到此为止。
这件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