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用这等手段逼朕就范?哼,痴人说梦。”嘉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怒气,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漠然,“他们越是闹得凶,越是证明陈恪做对了,戳到了他们的痛处!证明开海之利,远超朕之所料,足以撼动他们盘根错节的根基!”
黄锦深深低下头:“皇爷圣明烛照,洞悉万里。只是……这般日日聒噪,终究有损天威,也恐……恐寒了天下士林之心?”
“天下士林?”嘉靖微微挑眉,语气中的讥诮更浓,“是他们的士林,还是朕的天下?朕如今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口水多,还是陈恪给朕运回的白银多!”
话虽如此,但嘉靖心中亦如明镜一般。
他知道黄锦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
苍蝇虽不致命,但终日环绕耳边,嗡嗡作响,也足以令人心神不宁,烦躁不堪。
陈洪的东厂、廷杖,对付一两人尚可,面对这种仿佛源源不断、前赴后继的“死谏”浪潮,效果已然大打折扣,甚至可能适得其反,坐实他们蒙蔽圣听、迫害忠良”的指控。
以往帝王心术,讲究平衡制衡,让臣子们互相撕咬,皇帝高踞其上,稳坐钓鱼台。
但眼下这事,关乎国运,关乎他嘉靖身后之名,更关乎他能否真正实现一场超越前人的“中兴之治”。
他厌烦了和稀泥,厌烦了在旧有格局里打转。
陈恪是他选中的利剑,这把剑既然已经出鞘,并且锋芒毕露,那他就必须为其扫清一切障碍,至少,要挡住来自背后的冷箭。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几份幸存的奏疏上,眼神闪烁,心中已然开始飞速盘算。
召回陈恪,一切恢复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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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东南豪强依旧走私自肥,国库依旧空虚,边饷依旧拖欠,百姓依旧困苦。
而所有的骂名——昏聩、惰政、耗尽民脂民膏修宫观……最终都会稳稳地扣在他嘉靖皇帝的头上!海瑞那封《治安疏》里的字句,将会成为他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
支持陈恪,赌这一把?
虽然艰难,虽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但一旦成功,迎来的将是源源不断的海贸白银,是充盈的国库,是强大的水师,是开辟千古未有之新局的旷世功业!
他嘉靖,将成为真正带领大明走向鼎盛的“中兴之主”,足以比肩太祖、成祖!后世史书,必将以最浓墨重彩的笔触记载他的英明与魄力!
如何选择,对于嘉靖而言,根本就不是一道选择题。
答案早已清晰无比。
他甚至从中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近乎叛逆的快感——一种挣脱文官体系桎梏、亲手开创大场面的兴奋。
只是……这些苍蝇,确实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