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怨气

然而,今日这封信,刚一入手,陈恪便隐隐觉得有些异样。

拆开细读,不过片刻,他的眉头便渐渐锁紧,脸上的疲惫渐渐被一种惊愕与……头皮发麻的警觉所取代。

信中的常乐,仿佛换了一个人。

没有诉说思念,没有提及孩儿,甚至没有一句节日的问候。

通篇下来,竟是在劝他纳一房妾室!

字面上,言辞极其贤惠大度,甚至带着几分自贬:

……夫君远在江南,公务繁巨,身旁无人悉心照料,妾身远在京师,昼夜悬心,实难安枕。思之再三,不若于南地觅一温良恭俭、知冷知热之良家女子,收为侧室,既可红袖添香,慰藉夫君案牍辛劳,亦可延绵子嗣,开枝散叶,实为两全之策。妾身绝非妒忌之人,但求夫君身边有人妥帖照顾,于心足慰……

接着,笔锋一转,开始“自谦”:

……妾身愚钝,唯知打理些银钱账目,经营些许产业,如今连南京魏国公、临淮侯等几家勋贵的铺面收益,也需妾身代为看顾核计,终日与铜臭为伍,锱铢必较,早已俗不可耐,恐非夫君良配。容颜亦不如新妍,人老珠黄,岂敢久专夫君之宠?……

看到这里,陈恪的后颈窝已然冒起一丝寒意。

这哪里是劝他纳妾?这分明是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常乐何人?怀远侯府千金,将门虎女,性情爽利明快,与他情深意笃,何曾有过这等妄自菲薄、甚至带着酸腐气的“贤惠”姿态?

还“人老珠黄”?她如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容颜虽非绝色,却自有一番明媚大气,在他心中更是无人可替代的白月光与挚爱。

此言一出,怨气几乎穿透纸背!

再看到“打理勋贵产业”等语,陈恪更是心中叫苦。

这分明是在抱怨——我在京城为你操持家务、管理庞杂产业,甚至还要帮你维系与南京勋贵集团那微妙复杂的利益关系,劳心劳力,你却在那烟花繁盛之地,搞什么“花魁大赛”,传闻沸沸扬扬,家书还寄得如此疏懒!

他这才想起,离京前常乐确实约法三章,其中最重要一条便是每三日必有一封家书。

起初他还严格遵守,但自从到了上海港,千头万绪,压力如山,常常忙得昼夜颠倒,莫说三日,有时五六日、甚至十来日都想不起写一封信。

即便写了,也多是匆匆数语,报个平安,谈及公务艰辛,对儿女情长、温言软语确实疏忽了许多。

想来,正是这屡屡延误、日渐简短的家书,让本就独守空闺、又听闻江南传闻的常乐,心中日益不安和怨怼,终于在这除夕佳节,自己却无法团圆的当口,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