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昨夜二更,有个穿灰布衫的小子溜进库房,说是来收松脂钱——难道......
"陛下。"苏婉儿抬眼看向龙椅,目光清亮得像雪后初晴,"臣妾还有一物,可证这粮袋里的米,到底是新是陈。"
李掌柜的喉结动了动,后脊梁浸出冷汗。
他看着苏婉儿从袖中摸出个小纸包,打开时,几星碎玉落在案上,在晨光里泛着幽蓝的光——那是他藏在米袋最底下的,用来给户部某位大人的"谢礼"。
"这玉......"朱大人凑过去,"是云州的蓝岫玉,今年春上才采出来的,陈米里怎会有新玉?"
金銮殿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李掌柜的官状纸哗啦作响。
他望着那几星碎玉,忽然想起昨日苏婉儿带人砸库房时,有个小丫鬟蹲在米堆里翻找——原来她那时,就把这"谢礼"顺走了。
小主,
"李掌柜。"赵顼重新坐回龙椅,指尖敲了敲御案,"你说郡主栽赃,可这满殿的证物,倒像是你自己往套里钻。"
李掌柜瘫坐在地,锦缎官靴沾了青石板的灰。
他张了张嘴,想说"定是有人仿写",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账册上的签名,是他亲手写的;那粮袋底部的"婉"字,是他让人缝的;就连那蓝岫玉,也是他亲自挑的。
苏婉儿垂眸看着李掌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早算到这老狐狸会反咬,所以昨夜在御书房,除了绣"婉"字,还让小梅去丰禾庄后坡查了松脂作坊——有些证据,要藏在明处,才扎得更深。
"陛下。"她福了福身,目光扫过阶下脸色发白的李掌柜,"臣妾还有一事要禀......"
李掌柜突然猛地抬头,正撞进苏婉儿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他喉咙发紧,终于憋出一句:"定是有人仿写!"
苏婉儿的冷笑还挂在嘴角,指尖轻轻划过案上的账册。
她知道,这老狐狸的急辩,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大鱼,还在后面的水里藏着。
李掌柜的喊声响得撞着蟠龙柱嗡嗡回响,他脖颈上的青筋像蚯蚓般爬过松弛的皮肤,右手下意识攥住左腕——这个动作太明显,连丹墀下的朱大人都眯起了眼。
苏婉儿的冷笑在殿中扩散,月白裙裾随着她抬步轻颤:"李掌柜既说有人仿写,不妨请太医张验验你的右手腕骨。
三日前卯时,你在丰禾庄后巷踩了冰溜子,腕骨骨裂,这等伤筋动骨的疼,写起字来可还稳当?"
"你、你怎会知道——"李掌柜的声音突然哽住,浑浊的眼珠剧烈震颤。
他分明记得那日天没亮透,庄子里的仆役都还没起,连药铺的大夫都是他偷偷请来的......
"臣妾昨日让小梅去丰禾庄查松脂作坊,偏巧撞着药铺王大夫收账。"苏婉儿指尖轻轻叩了叩御案,"王大夫说,李掌柜付诊金时手直抖,连银钱都数错了三回。"
赵顼的目光似淬了火的剑,"张太医。"
"臣遵旨。"白发白须的太医张上前两步,玄色医袍扫过李掌柜蜷在地上的膝盖。
他屈指勾住李掌柜的右手腕,指尖刚触到脉门,李掌柜便像被火烫了似的缩回手,额头的汗珠子啪嗒砸在青石板上。
"李掌柜这是怕疼?"太医张挑眉,"若真是骨裂,臣手法轻些便是。"不等李掌柜再躲,他已扣住那只颤抖的手,拇指缓缓按压腕骨内侧。
"啊!"李掌柜疼得整个人弹起来,额头重重撞在御案角,"疼、疼死了!"
太医张松开手,朝赵顼躬身:"陛下,此人右手腕骨确有骨裂痕迹,伤处未愈,近日执笔必使不上力。"他又瞥了眼案上那本账册,"账册上'丰禾'二字笔力沉稳,起笔收锋毫无滞涩——倒像是腕骨完好时写的。"
金銮殿里抽气声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