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在摊开的舆图上重重一划,墨线将星罗棋布的村落连缀成网:“要走‘以点带面’的路子,格里坪先做起来,稳住了再往邻村推行,一步一个脚印来。” 他抬眼看向柴至今与红佛,“唐氏的路,就紧跟着燕氏的步子修 —— 他们的工坊开到哪里,你们的石子路就铺到哪里;他们的收粮点设到哪里,你们的驿站就建到哪里。”
站在门边的青儿忽然插嘴,指尖点向舆图角落:“就把格里坪设置为一个镇。先做出一个样板来。先修路,路通了就开始建住房。以后就根据这个样板去规划其他地区。”
文渊颔首笑道:“就依你。” 转头又对众人道,“咱们开始不贪快,但求扎实。今日通水,明日开工,后日见粮,让百姓实打实看到好处,比说千句万句都管用。当有了合格的样板后,再遍地开花。”
文渊从案上又抽出一张手稿,他抬手将纸递给穿青衫的王度,烛火在稿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王先生,你们宣传部得把动静闹起来。”
王度接过手稿时,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毛边 —— 这纸是最粗劣的草纸,倒比寻常公文用纸更厚实些。
“我定个调子。” 文渊走到窗边,望着院里被月光浸白的石板路,“别写那些之乎者也的酸文,多去茶馆听书、戏班看唱,学学底层艺人的腔调。” 他转过身时,眼里的笑意映着烛火,“就以他们为骨干,编些新形式的宣传 —— 把渠水流进田里的事,把做手工活能换铜钱的事,把农舍改建的好处都编进去。就一个目的,你们把农村土地改革好处告诉所有人。”
王度捏着稿纸的手紧了紧:“公子是说…… 让说书先生在书场里讲?让皮影班在村口演?”
“正是。” 文渊指着格里坪的方向,“赵老汉他们认不得几个字,可戏文里的忠孝节义倒能背得滚瓜烂熟。你们就编些‘文公子通水’‘李二柱领活计’的新段子,让艺人们走村串镇地演。” 他忽然想起虎娃啃红薯的模样,“最好编得跟话本似的,有哭有笑,让听的人觉得,这好事就跟发生在邻家似的。同时,还可以在各村张贴大字报,或者条幅等等形式。总之,就是千方百计让大家都明白就行。”
王度低头看着稿纸上的批注,“通俗易懂”“贴近生计” 几个字被圈了又圈,忽然笑道:“属下明白了。与其刻碑立传,不如让田埂上的孩童都能哼出新调子。”
文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月白锦袍扫过对方的青衫:“明日就去茶馆寻几个老艺人,他们懂百姓的耳朵。记住,要让百姓觉得,这些好事不是天上掉的,是他们自己伸手能接住的。”
文渊从案头再抽一张手稿,他踱到穿绯色官袍的杨秀身边时,烛火正映在对方鬓角的白发上。
“格里坪属郫县辖地,” 文渊将手稿往杨秀面前的案几上一放, “明日你把郫县的大小官员都带上,一起去趟格里坪。”
杨秀慌忙要起身,却被文渊抬手按住肩头。他顺势坐直了些,声音里带着案牍劳形的沙哑:“回公子,渠水的事已办理妥当,明日卯时开闸,保准能流进格里坪的田垄。”
文渊指尖在 “郫县官吏名册” 几个字上敲了敲,忽然抬头看向满堂烛火:“通水只是开头。” 他目光扫过杨秀鬓边的白发,又落在角落里抄录文书的年轻书吏身上,“咱们得趁这机会,好好看看这些地方官到底会不会做事。”
杨秀捧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公子的意思是……”
“是该培养些能扎进泥土里的官员了。” 文渊将手稿折成方块,塞进杨秀的袖袋,“明日你留心看,谁会蹲在田埂上看水势,谁只会站在岸边背官话。” 他往椅背上一靠,月白锦袍在烛火里漾开细纹,“能跟底层人聊聊家常的,才算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