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三十分,东海之上,天地混沌。两道裹挟着毁灭之威的巨型台风——“天鸽”与“帕卡”——如同两头暴怒的巨兽,正疯狂地撕扯着海天交界线。狂风呼啸,声浪震耳欲聋,仿佛万千厉鬼在云端咆哮。墨汁般的乌云低垂翻滚,粗大的雨柱被狂风抽打成一片片倾斜的白色水幕,疯狂地鞭挞着海面,激起数十米高的浊浪,重重砸下,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
在这片狂暴的怒海中心,横亘着一座宏伟的跨海大桥——东海长虹。它曾是连接陆地与远方岛屿的钢铁巨龙,此刻却成了困住归国赤子的孤岛。桥面在狂风的撕扯和巨浪的拍击下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海水早已漫过桥墩,甚至不时冲上桥面,卷走一切未被固定的物体。
桥的中段,几辆特制的大型客车如同汪洋中的几片树叶,在风雨飘摇中苦苦支撑。车内,是最后一批响应祖国召唤,毅然归国的顶尖科学家及其家人。他们之中有白发苍苍的凝聚态物理泰斗,有正值盛年的量子计算奇才,有怀抱着珍贵生物样本的基因工程专家,还有眼神中带着对未知故土既期待又紧张的孩童。此刻,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车窗外是地狱般的景象,车内弥漫着冰冷的湿气和压抑的沉默。更糟糕的是,所有通讯设备、导航仪器都受到强电磁干扰,屏幕上一片雪花,指针疯狂旋转,彻底失灵。他们与救援力量失去了联系,如同被遗弃在末日孤岛。
“干扰源……很强,针对性极强。”一位戴着厚厚眼镜的通信专家徒劳地拍打着手中的卫星电话,声音沙哑而绝望,“像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铁幕。”
就在这绝望的氛围中,一个奇异的景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在靠近车队的一根巨大桥墩上,靠近水线的位置,一段锈迹斑斑、布满海洋生物附着物的粗大青铜构件,在狂风巨浪的猛烈冲击下,非但没有被摧毁,反而隐隐透出一种古拙而坚韧的光芒。这正是之前在修复大桥时意外发现的北魏时期的青铜椽——一根用于古代大型建筑承重的核心构件,其铸造工艺和蕴含的历史信息曾引起轰动。
此刻,这根古老的青铜椽仿佛被肆虐的飓风唤醒。它开始发出一种低沉、雄浑、极富穿透力的嗡鸣!这嗡鸣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如同千军万马踏地而行的节奏,仔细聆听,竟与唐代宫廷乐《秦王破阵乐》的雄壮旋律隐隐相合!嗡鸣声在狂风暴雨中顽强地扩散开来,形成一圈圈肉眼不可见却能被感知的声波涟漪。
“嗡——嗡——铮!”
一声尤其高亢的嗡鸣骤然响起,伴随着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异响!距离桥墩不远处,海面上空一架低空盘旋、形似秃鹫的黑色飞行器(巧妙规避敏感描述),其腹部某个闪烁着红光的装置猛地爆出一团细小的电火花,随即彻底熄灭!那如影随形的强电磁干扰,瞬间减弱了大半!车内仪表盘的指针猛地一顿,卫星电话也传出了刺啦刺啦的杂音,不再是死寂一片!
“是那青铜椽!”一位研究古代冶金的老教授激动地指着窗外,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它在……它在‘破阵’!是声波共振!古籍记载,某些青铜礼乐器能发‘清商之音,破邪祟之气’!”
几乎在干扰减弱的同时,一架经过特殊改装、能勉强在极端天气中飞行的运输直升机,如同不屈的海燕,艰难地穿透雨幕,降落在相对安全的桥面区域。舱门打开,李长庚、方清墨、李念墨和李天枢率先跳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是王铁柱和周卫国。李玄策则坐镇国安部指挥中心,通过直升机上恢复的部分通讯进行全局协调。
狂风几乎要将人吹倒,雨水瞬间打湿了全身。李长庚年逾古稀,却步伐稳健,他深邃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那根正在嗡鸣的青铜椽,仿佛看到了久别的老友。“就是它了!”他大声喊道,声音在风声中依然清晰。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里面盛放的正是由方清墨精心提炼、蕴含着特殊生物活性的栀子花露。他毫不犹豫地将这珍贵的露水倾倒在青铜椽布满铜绿和贝类的粗糙表面。
奇迹发生了!
深褐色的栀子花露并未被雨水冲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迅速渗入青铜椽的每一个细微孔隙和锈蚀的纹路之中。露水所过之处,铜锈仿佛冰雪消融,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金属本体,而椽身上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古老纹饰和铭文,骤然变得清晰、明亮!更令人震撼的是,这些被“激活”的纹路和铭文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活过来的金色溪流,在青铜椽表面蜿蜒流淌、交织、扩散,最终在众人面前的海天之间,投射出一幅巨大而清晰的、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古老航海图——《丝路山水图》的海路部分!图上清晰地标注着星象、岛屿、暗礁和洋流,一条金色的航线在狂暴的海域中显得格外醒目,直指安全港湾的方向!
小主,
“海路!是回家的海路!”人群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
“爷爷!珠子!珠子想回家!”年仅十一岁的李天枢被母亲方清墨紧紧护在怀里,但他的小脸却毫无惧色,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挣脱母亲的怀抱,像只灵巧的小鹿,顶着狂风扑到青铜椽前,从贴身的小口袋里掏出那枚一路伴随着他们、经历了多次蜕变、此刻温润如玉又隐隐透出青芒的磁石算珠。他踮起脚尖,用尽力气,将这枚寄托着无数期望与力量的算珠,精准地塞进了青铜椽上一个不起眼的、如同锁孔般的小凹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