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窗棂时,孟雁子的睫毛动了动。
她是被鼻尖萦绕的槐花香唤醒的。
社区院里那对双生槐总比别处早抽新芽,嫩黄的叶尖上还凝着昨夜的雨珠,顺着窗缝飘进来的风裹着湿润的青草气,扫过她搁在键盘上的手背。
电脑屏幕的幽蓝还没褪尽。
纪检系统界面的“发送”键像颗冻住的星子,她盯着它看了三秒,指腹轻轻压下——不是发送,是删除草稿。
文档消失的“叮”声很轻,轻得像片羽毛落在心尖。
孟雁子的呼吸顿住了。
她等着记忆里自动回放那些被她反复核对的细节:执法记录仪的编号是0729,推搡时对方手腕上的红绳晃动了七下,血滴落在青石板上的节奏是“哒、哒——哒”。
可这次,她的脑子空得像被擦过的黑板,连最后一丝粉笔灰都没剩。
指节抵着额头,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原来不是她忘了,是她的过目不忘,终于学会了放手。
U盘是贴着锁骨的,金属凉意透过衬衫渗进来。
那是她用母亲旧相机的快门按钮改的,里面存着李咖啡说过的每句“明天”,存着争吵时他摔门的力度,存着他调错酒时眼尾泛红的弧度。
第三坑的土还带着昨夜雨的潮意。
她蹲在双生槐下,指甲盖大小的土块沾在指缝里,像某种温柔的牵绊。
“你说要自己活一次,”她把U盘轻轻按进土里,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那我就把‘记住你’的权利,还给你。”
没有拍照,没有用石子做标记,连埋的位置都没刻意记。
她起身时,裤脚沾了两块泥,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压在肩上的半座山,终于被风托走了。
“灯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