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之时,风势突变。
终南山脊的风速仪猛然爆表,指针疯狂打到尽头,咔地一声断裂。
回民街巷口的铜铃连响七声,之后戛然而止。
城墙四门的测风旗同时炸开,布条如刀割般飞散。
地下管网深处传来低频嗡鸣,废弃信号塔顶端闪出一瞬蓝光——仿佛整座城市在呼吸之间屏住了心跳。
大风扑在观测站的监控台前,手指发抖。
屏幕上,红外影像正呈现出他从未见过的奇景:七股气流自不同方向破空而来,如龙脉归心,精准汇聚于东段城墙那对无字双碑上空。
气流交缠成柱,螺旋升腾,撕开夜幕,竟将云层搅出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
而更令人窒息的是——风中悬浮着无数微光粒子。
它们从碑体锈线中渗出,像被无形之手唤醒的尘埃,细碎却有序,如星屑逆流,在空中编织出层层叠叠的轨迹。
每一粒都带着记忆的温度,泛着淡青或浅金的光晕,在风柱中翻滚、攀升、排列。
“天……”大风喉头滚动,声音卡在胸腔里,“风在搬运记忆。”
他猛地抓起记录本,笔尖几乎划破纸页:
【4月5日 00:17
七向气流汇于双碑坐标
风柱高度约328米(接近大雁塔)
可见微光粒子群,密度超常值460%
来源:碑体锈线释放
运动模式:非随机,呈信息编码式流动】
他喘了口气,指尖冰凉。
下一秒,天空骤然展开一幅横贯半城的巨大长卷。
左侧,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洪流——
“张婆要修路灯,三个月没解决。”
“小刘孩子上学难,差两分进重点。”
“王叔独居十年,春节没人敲门。”
“阿守信访十八次,被推诿七轮。”
每一个字都由光点串联而成,像是从某本厚重档案中直接抽离的记忆碎片。
那是孟雁子十年来亲手整理的居民诉求录,每一条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能背出提交日期和承办人编号。
右侧,则是一段段低语般的倾诉:
“我想她了,可不敢打电话。”
“我没勇气说对不起。”
“我妈走那天,我没赶上见最后一面。”
“我离婚了,但酒馆不能关门,怕她哪天回来找我。”
这些声音来自李咖啡的地窖。
那些深夜醉客的眼泪、哽咽、未出口的告白,都被他用锈线封存,炼成“无名露”的原料。